拋棄女嬰,本就有違天理。上天有好生之德,陰陽之數本應相當。可是這重男輕女的風氣卻教唆世人殘殺自己的孩子。
世人皆知殺人本該償命,怎麼到了殺害自己的親生骨肉的時候就那麼理所應當,理直氣壯?難道就因為她是女子,就格外輕賤不成?
這靈骨塔未建成之前,臨安人棄嬰還知道偷偷摸摸,不被鄰居看到自己造孽。可自打建成了靈骨塔,拋棄女嬰似乎成了一件再理直氣壯不過的事情。白天也有人挎著竹籃堂而皇之地上山,毫無半點羞恥之心。
更因為建了一座地藏王菩薩像的緣故,連心底最後殘存的一點對鬼神的敬畏之心也消失了。什麼陰司報應,什麼天理輪回都拋到腦後,有菩薩在此鎮壓,哪有小小的嬰靈造次的份兒?
人間的律法也好,陰間的果業也罷,他們統統可以無視。松木山成了一個脫離一切規則的罪惡深淵,也難怪被有心人利用來拋屍焚屍,掩蓋滔天的罪惡。
這次他定要大人下令,徹底廢掉松木山上的這個萬惡之源。並且立下石碑,但凡有父母拋棄女嬰者,以殺人罪論處。
“師姐跟這個案子最久,出力最多。要是這案子能在她手裡完結就好了……”
卓全沒精打采地道。
“這個案子,我預備用你的名義來結。”
“這怎麼可以?”
卓全蹦起來,腦袋重重撞上床架。
“我幹到今年也差不多要退了。你師姐又那樣……如果不把你推上去,難道你想六扇門裡隨便派個人來做捕頭不成?”
安然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他的腦袋。
“可是我的本事低微……”
“做捕快,最重要的就是有一顆濟世救民的心。本事不大,腦子不好,可以勤能補拙。但是心若是擺歪了,就什麼都錯了。”
老牛、張二的殷鑒不遠,卓全知道師父所言非虛。
“師父沒能保得住你師姐,也沒辦法保護你一輩子。在我離開衙門之前,必須先把你弄上去。再往後的道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師父……”
卓全心中大慟,總覺得這話聽起來太不吉利,像是什麼生離死別的前奏。
“你聽著,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你回家好好待著。不要嘗試去試探他們,以免打草驚蛇。”
怕這犟小夥不聽勸,安然再三叮囑,讓他千萬不要和家裡人起沖突。
“可是師父,我實在想不通我大哥和這件事情能扯上什麼關系。”
安然沮喪地抬頭。
“靈骨塔是八年前建造的,那時候我大哥還是個秀才,都沒考取功名呢。”
賭坊更是卓不群這樣的人到死都不會踏足的地方。
再說了,他家窮的肉眼可見。要說大哥幫人做惡拿了錢財,錢都花到哪裡去了?
“這可能是另外一個案子了……”
安然眯起眼睛,望著窗欞外的夜空。
沒有星星的深夜,耳邊寂靜到可以聽出雪慢慢融化的撲簌聲。或許就跟大雨沖垮山石一樣,等到大雪融盡的那一天,才會看到深埋已久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