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堂裡燭光搖曳,屋子中央燒著的爐火更是明亮,把一眾人的背影都投射在掛著西域珍奇的土黃色牆壁上。不遠處的屋子裡傳來歌聲,是金國人在唱歌。
端娘子挺翹的鼻尖凝聚著一顆汗珠,像是水晶一般折射出屋子裡的燈火。她的嘴角仍然掛著笑,這是她賣笑多年積攢下的經驗動作,即便內心天崩地裂,嘴角依然能夠保持最完美的弧度。就連眼角的弧度都是固定的,她為此訓練自己千百遍。
或者說,在此之前的更早,她就已經被訓練成了這副模樣。
走路時腳尖絕對不能露出裙擺,睡覺時永遠保持側躺,對著不同等級的人把腰彎出不同的角度。即便是在炎炎夏日裡,臉上的妝容也永遠不會糊掉。
她抬起下巴,美目盈盈地望向傅竹衣。想要開口,卻發現嗓子彷彿吞了顆炭似得幹澀。
傅竹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中的試探之色越發凸顯。
“啊呀,好精緻的繡工。做這件佛衣的人一定很虔誠吧。”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阿麗娜劈手奪過小佛衣,放在手中來回端詳,“可惜我就沒有這樣的手藝。”
“怎麼?你也信佛?”
“誰保佑我發財我就信誰。”
她笑著,兩條濃厚的柳眉像是西湖邊夏日的兩條垂柳,眉飛色舞。
“不過傅捕頭,哪裡有人頭一次見面送姑娘家佛衣的。你真是太不會討女孩子的喜歡了。”
“確實,我從來沒有送過女孩家東西。”
傅竹衣頓了頓,“因為我就是女孩子家。”
此言一出,在場的除了卓全和阿彪,其他人都勃然失色。
阿麗娜今天是頭一次見到男裝打扮的傅竹衣,聽新情人阿彪說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就先入為主地以為是個男人。剛才她帶人來到店裡,阿麗娜還驚訝於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半點不像捕快,倒像是文弱書生,半點沒有往她是女兒身的方面想。
主要是這些大頌的男子們在阿麗娜看來一個賽一個的羸弱,和她在關外的同族們天差地別。甚至有些插著花朵穿著粉色長衫的清俊後生招搖過市,比女子都要來的嬌嫩些。
她甚至還提前讓人在樓上收拾出了一間客房,供這位上司和美景閣的姑娘歡好。
想到這裡,不覺羞赧。
端娘子隱隱約約也想起來了。冬至前一天,這位傅捕頭來過美景閣,當時穿著國子監監生的衣服。
她柳眉微蹙,嘴角卻依然蕩出笑來。
“傅捕頭說笑了。您既然是女的……”
“怎麼,是女人就不能叫你的局了麼?”
傅竹衣拿起酒盅,食指點了點杯身。
“我對端娘子可是仰慕已久了。”
阿麗娜見狀不對勁,朝陪坐的兩人使了個眼色。兩個大漢急忙帶著樂隊的人離開,阿麗娜也藉口說要給他們熱酒跑進後廚。
“老闆,怎麼回事兒?”
那兩個陪客靠在牆邊朝他們這桌努了努嘴,用本族話問道。
“女人叫局,聞所未聞。”
兩人露出猥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