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全跟著跑了出來。
按照循例,他們這些官吏冬至也有三天假,不過那也要從明天才開始。
“去師父家,給師娘上香。”
傅竹衣回頭,“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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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師父安然住在嶽廟附近。
為了明天的水陸法事,嶽廟和附近城隍廟的門口都搭起了天棚,天棚下擺放著幾艘寶船,是專門為燃放焰口準備的。寶船上堆滿了金銀錫箔和紙錢,樹立在一旁的紙紮的天兵天將手持鋼鞭不怒自威,每一個有兩層樓那麼高。更有託著仙桃和楊柳枝的金童玉女,開路神仙,以及貼了金銀紙的大元寶,大珊瑚,馬車,各種紙紮琳琅滿目,組成了一個安靜到詭異的遊行隊伍。
“哎呦,你這小鬼是哪家的孩子,怎麼可以對著人放炮竹。不怕叔叔把你抓到縣衙裡蹲大獄麼?”
卓全拎起街邊一個手裡拿著火炮的男孩子。
“叔叔不要抓我,我以後不會了。”
男孩嚇哭了,“我以後就只對著東西放。”
“對著東西也不能放。你沒看到這邊那麼多紙紮的玩意麼?這要是著起來,火燒連營,能燒掉半座城!”
一到冬天就會發生這種事兒,尤其是冬至和過年前後,負責救火的禁軍和廂軍簡直沒有一天能夠放鬆,就連衙門裡的捕快都會幫忙去滅火。
“叔叔我再也不放煙花了,嗚嗚嗚……”
小孩嚇得屁滾尿流,把煙花和爆竹往卓全手裡一塞,呲溜一下消失在了燈火闌珊處。
“師姐,玩不?”
卓全遞了個炮仗過來。
“我最喜歡放炮了。每年過年,家裡所有的炮都是我點的,我二哥都爭不過我。”
“我家已經十年沒有放過鞭炮了。”
自從“那人”死後。
那場半夜裡的大火燒紅了半座城,臨安城變成了人間地獄、無數人尖叫著,衣不蔽體地跑在街上狂奔。更多的人只能在熊熊烈火裡發出慘烈的吶喊,最終和倒塌的房梁融為一體。
那麼慘痛的代價,那麼多人的生命付之一炬。然而也不過才十年的功夫,大家似乎都忘記了這件事。
就像剛才那個才七八歲的孩童,說不定壓根就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更不知道存在過那樣一個人。
然而那個為了救火而失去了性命的年輕人,卻被大臣參為“疏忽職守”“未盡本職”,死後還要背負汙名。沒有半點撫恤不說,甚至連累父母家人都下了大獄。
另一個可憐人就是自己的長姐。婚期在即,卻成為瞭望門寡婦。最後竟然被年紀都可以做自己爺爺的皇帝看中,入宮做娘娘去了。
從那之後,傅家就再也沒讓一隻煙花爆竹進過門。
卓全多多少少聽過當年的事情,輕輕地說了聲抱歉。把爆竹扔到了一旁的水塘裡。
兩人還沒進到師父家門口,傅竹衣聞著空氣裡淡淡的酒味先皺起了眉頭。
走進門一看,外頭還是光天化日,老頭就喝得亂醉如泥,抱著個酒壇子靠在供桌邊呼呼大睡。
供桌上擺放著一個神主排位,香爐上插著的棒香已經都燒到頭,留下一把香杆子和煙灰。此外還有四葷四素八樣菜,都是他們師母在世的時候喜歡吃的菜餚。
“師父,別睡了,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