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他說,“也不是第二次。你生日結束當天,我就在吐。我生日結束,我也在吐。一直在吐,不知道為什麼。”
不能再說對不起,也不想再隱瞞。
事實是,他確實就是那麼爛。
“這樣啊。”程朔點點頭,“只是情緒波動大的時候在吐嗎?是軀體化?還是說要不要去看看,是不是胃炎?”
不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好不好?
“不是。”岑增說,“但是……”
程朔等他說下去。
“我其實始終沒有理解……”岑增終於問出口,“我什麼都不能給你,為什麼,會喜歡上我,要和我在一起呢?”
愛是很奇怪的事情。他時常感覺他媽是被孕激素綁架,在他成長中又被荷爾蒙綁架,所以他們一起被困在其中。
說成母愛是不誠實,說沒有愛不夠精確。愛帶來的好像只是更多的痛覺,吊得他媽掙紮到他高三才真正嘗試自殺,還以失敗告終。
被程朔愛著,好過了一點。但愛如果只是茫茫霧海裡的一點光,讓他精疲力竭的同時,不自殺是因為僅存的愧疚的話,又顯得那麼虛無。
有些人是配不上,也不應該被愛的,他幾乎要這樣想。
程朔可能是笑了,表情太奇怪,他分辨不出,是在要哭,還是要笑。
他說,我本來也什麼都不缺,愛是本能,岑增。我不知道是什麼理由,但愛就是愛。
就像,其實我也沒有解決你生活裡的任何問題,你不也還是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他深呼吸,問,你不能因為本能被你搞得殘疾了,你就不承認它的存在吧?
“殘疾了你也在愛我,這是什麼很難解釋的事情嗎?還是你因為愛我更痛苦?”
岑增說沒有,程朔,愛你讓我喘口氣,覺得可以再活幾天。
“所以,聽起來,你愛我,我已經功德無量。”程朔答。
“能這麼想,你比我更適合做醫生。”岑增說完,補了句,“算了,別學醫。”
“又在想,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嗎?”
“在想,走醫學,需要學會承認生活不一定會好起來,很多時候會越來越差。救人的時候多,救不到的時候更多。
被感謝的時候多,被痛罵被質疑被懇求還真的無能為力的時候更多。
說要保護自己,真能來讀醫還讀下去,讀到最後的人,哪個不是心裡還有理想的。為理想受罪更好笑了。”
他說完,只是很輕地搖了搖頭。
“這都不重要。”岑增搖頭,“全都不重要。但是,我不想讓你痛苦。”
“我,“這是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