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裡難得帶上點痞:“當年覺得自己讀醫可帥了,能到x大來讀更是酷斃了。為了進這個破實驗室,少說也刷掉了那麼百十個人,最後居然只想休學,簡直好笑。”
“要見一面嗎?”
“不了吧。”宋書逸說,“至少今天不,不然我當著你面哭起來。然後你面無表情給我擦眼淚的話,我真的會瘋掉。”
岑增配合地彎了彎嘴角,然後想起來,對面的學長看不見。
“那……”他想了想,“你來遞休學申請的時候,跟我們見一面。”
“那當然。”宋書逸答,“來看看你們忙成狗的樣子,撫平一下心裡的不平衡。”
他說完,又說了句,替我跟程朔說生日快樂啊,別人生日,你開心點,別哭喪著臉。
“嗯……”
“別嗯了……”宋書逸語氣裡帶著點無可奈何,“我們倒黴是我們的事,別人可沒惹到我們。”
“我知道。”
“掛了啊,老子要去市中心吃頓好的。”
岑增回過頭,終於轉身,不再去看十幾樓下頭的水泥地。
今天是來給程朔做冷凍切片的。
他昨天說完話,張宇昊終於不會再擋他的路。幹脆地開啟冰箱,從標記著「101nove.小鼠骨髓」的盒子裡取出一管。
凍,戴著雙層手套,仍然凍得嚇人。
他瞥了眼溫度計,確認在切片勉強可用的溫度,低下頭,開始切。
第一刀切得有點碎。
他沉默著輕輕吸了一口氣,換了一塊新的刀片。
第二刀,第三刀。
小塊組織終於被均勻地切成一塊薄片,輕淺地落到載玻片上。
屏住呼吸,取過早就準備好的空載玻片。他一張一張地,小心地,把每一片薄如蟬翼的骨髓組織,摁到玻片上。
本來想染最常見的蘇木精伊紅,此時,卻只是很淡地嘆了一口氣。
沒必要,造血幹細胞本身就足夠本質,還原最原初,最生機勃勃的形態。
他封上蓋玻片,滴了固定液,再用透明膜包好。
最後裝進一個普通的塑膠標本盒裡,外殼幹淨,他在邊緣用極細的筆,安靜地寫,致程朔。
切片緩慢回溫,組織內部的冰晶結構開始輕微改變。但他已經封好蓋片,暫時不會裂開。
確實不是什麼珍貴東西,只是他倉促又狼狽地切下的一小塊脆弱又頑強的生命。
他對一切都毫無期待,但只是,無能,又無力地,像在欄杆上寫下平安一樣,期盼,有人能一直好好活著。
回到室溫,他把東西小心翼翼地塞進自己揹包夾層,和那封尚未拆開的信放在一起,轉身出了實驗樓。
做飯,張逸傑發訊息給他說,在取生日蛋糕了,還帶了一些氣球,打算讓壽星一起裝飾他家。
“好。”他這麼說,然後忽略掉,自己拿著菜刀時不合時宜地在腦中湧出的,如何捅進心髒,才能一擊斃命的想法。
【??作者有話說】
有些人自己偷偷想死,然後給人送不知所雲的造血幹細胞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