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初霽
漠河的夜有非常亮的星星,銀河清晰可見,還有一輪上弦月。
程朔給那位諮詢師發訊息,詢問她什麼時候有空,已經做好準備跟她聊聊,自己的那位朋友。
對面應該已經下班去治癒自己,他將手機反扣,在床上躺下。
事情很多,比如在岑增葬禮上發言,跟諮詢師聊這個怎麼都好像一縷風般抓不住的人,和張女士確認彼此是否安好。
以及,他那隱秘的,顧不上去想為何會發生的,既恐懼,又期盼的,重回過去。
但這些在這個冬日夜晚都不再重要。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然後在暖氣裡,允許自己沉睡。
被張逸傑打電話叫醒的時候,程朔人還是懵的,說你又幹嘛?
對麵人聲音裡含著超標的無語,說是誰昨天睡前打電話讓我保證九點半一定要叫醒你,你必須早早起來梳妝打扮去取你給刑霽訂的告別禮物?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是三個月後又會回來,而是在漂亮國定居了。
他只聽到程朔在對面笑,笑得絕望又開心,簡直像範進中舉。
“你瘋了?”
“沒。”程朔說,“我就是高興,又很無語。”
“你又在發什麼大病?”他甚至能想象出來,張逸傑在對面大翻白眼。
匆匆結束通話,仍然覺得荒謬。
天明幾淨,秋高氣爽,正是人間好時節。
什麼都很好,好得很適合寫我言秋日勝春朝,很適合程朔揣著漂亮禮物在白月光面前刷一波好感,然後繼續吃早就預料到的軟釘子。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幹脆給刑霽發個訊息,說對不起,不去了。估計對方,應該會松一口氣。
想再睡一覺。
客廳很空曠,客房沒有人,床單是新鋪的。
有些人還沒入住,也沒把房間收拾得像樣板房。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陽光的氣味一溜煙湧進鼻腔。
程朔躺在客房床墊上,閉上眼,嘆了一口長氣。
沒辦法聽心理諮詢師的分析了,這可怎麼辦呢?
還想看看漠河的雪,這又怎麼辦呢?
葬禮的發言稿,在火車上寫了五小時,現在全都用不上了,這算是好事嗎?
命運荒唐得像一個爛笑話,程朔十歲時就只會罵無聊。
萬事墜在胸口,又在一呼一吸間,聚攏,散開,然後沉寂。
但無所謂,無所謂,程朔暫時原諒這個世界一天,不對,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