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煙
電話打過去,打到第五個,張女士接起來,語氣仍然平靜到抽離,程朔竟然在這樣的冷漠裡,微妙地安下心。
“想要採訪的話,找那個姑娘。她比我清楚。岑增自己的遺言也說得很清楚。”
“阿姨您好,我是學姐和岑增的朋友。岑增這段時間一直跟我一起在校外住。我想找您聊點事情,可以嗎?”
“我沒什麼可說的。”她很冷淡。
“但我有很多要說的。”程朔這麼回答,“讓我見您一面就好,我不會再來打擾您了。”
她報地址,說你來吧。
見面,還是在已經熟悉的門口,下午三點,天光大亮,照得他眯起眼。
陽光近乎驅散所有的陰影,連張女士在這樣晴朗的天氣下,都變得柔和些許。
“阿姨……”他省掉所有不想開口的寒暄,“我知道你不想辦葬禮。但是,如果我辦了,您願意來嗎?”
她沉默著,像一尊雕塑。
“我會辦……”他照實說下去,“希望您來。到時候我來接您。”
“會有很多人嗎?”或許是他終於不再有所求,不再想要給予任何,也不再問些愚蠢的問題,她還有點閑心,跟他聊這些細節。
“悼念堂會設定一個。畢竟現在,想要打探訊息的,同情的人很多。葬禮的話,岑增不喜歡人多,應該只會叫幾個朋友,還有您。”
她點點頭,沒有拒絕。
他本來想就此離開,又多說了一句:“骨灰我可以撒在北極嗎,漠河附近,他不喜歡春天。”
她拿著煙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你看著辦。”
她話語似乎未盡,又點了一根新的。
“你和岑增,是什麼關系?”
她問出口,他再次回答:“我是他室友,校外室友。”
“你和他很熟嗎?”
怎麼會有這一問?
“我……”程朔看著她的眼睛,突兀地問,“阿姨可以給我一根煙嗎?”
他大一的時候是抽煙的,有關於他,最早流傳開的是他在北校門口點煙的照片,是在跟大二學長說分手。學長一米八九一個壯漢,在他面前哭得泣不成聲。
他平靜嘆氣,表演深情,說對不起其實心口有個白月光,不願意耽擱對方。
好事者論壇上掛出來,程朔被罵的同時,抽煙照倒是紅紅火火流傳一個月。
後來他就戒了,其實實在沒有那麼多愁緒,外加他媽打包他們一家三口去做基因檢測,說他和他爸得肺癌機率比較高。
怎樣都行,當tx也行,但要當健康的tx。這是他媽對他為數不多的要求。
張若雪拿出自己的煙盒,遞了一根給他:“比較重。”
確實重,他太久沒抽,耍帥吐煙圈的技巧早忘了,一口下去,把自己嗆得咳嗽。
“我和他很熟。”程朔說,“我應該是除了您之外,和他最熟的人。”
他心甘情願地承認,渾然不顧這話說出來近似像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