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正義,也很善良。
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非常討厭春天。
但你做得夠多,做得很好,做得我沒有那麼討厭春天。雖然春天還是很糟糕,但是碰見你,好像也挺好。
我們因為你的白月光認識,你那天說,你已經放下了他。
那麼我想,也自私地希望,你同樣能夠放下我。
我希望甚至用不上放下這個詞,也期盼我在你心中沒有那麼多分量。
很多事情,很多人選擇離開,不是你能夠拯救的。
你盡力了。
雖然這句話說出來,好像是在給我開脫,但我也盡力了。
活了這麼多年,沒有一天不在盡力。
實在是累了,太累了。
獲得這個結局,我沒有不滿。
如果一個本就想死的人的死亡還有更大的價值,我會覺得是榮幸。
這是我的圓滿。這是我的圓月。
我很開心,希望你也是。
他落款,岑增,遙祝。
溫暖的筆調,溫柔的語氣。
給鄭伊的遺書,她把信拆開,讀完,又收好。說岑增謝謝她幫忙,希望她不要內疚,說她不可能左右自己的選擇。
很多事情,自己早早就想好了,沒有解釋,沒有按照計劃來,讓她擔心了。抱歉。
“到底是在,抱歉點什麼?”她沒忍住,終於問出口。
給學姐的,她只看他們看了最後一段。岑增寫,不要自責,我很確定你是個會過度自責的人。
你太善良了。但我把你拖進這片泥潭,利用你的心軟讓你跟我一起站出來。
甚至最後故意去實驗大樓跳樓的時候,可從來沒有自責過。我讓你那麼難過,甚至給你造成心理陰影,卻也沒有一刻後悔。所以,如果一定要痛苦,如果沒人可怪,怪我吧。
新方向加油,雖然很難,雖然我甚至在我們的實驗樓跳下,我很確定,你會在任何地方,都繼續閃閃發光。
學姐笑了一聲,說岑增,你想得美。還想讓我怪你,你看你夠格嗎?我當然會越過越好,不需要你來指教。
沒人回答,也沒有人再哭了。
而程朔什麼都沒說。
他仍然坐在桌邊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捏著信紙。
胃不痛了,頭也不痛了,他低頭看電腦,又看著他熟悉的字跡。
為什麼他不在夢裡?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急促,然後彷彿有人在他耳邊教他放慢,於是逐漸放緩。
張逸傑走過去,又很迅速地撤回來。
“怎麼辦?”他拍拍陳子衡,“怎麼辦?”
陳子衡站在一旁,咬牙切齒,語氣平淡,答,風風光光給李愛民辦。
岑增已經用死把這件事重新抬升到新的高度,就沒有這麼會炒作輿論的死者。
反轉的重度抑鬱症,堅決的語調,跳樓的地點,還記得念誓詞,謀劃得漂亮到幾乎成了一場堅決的演出。
學姐的淚未幹,就接受了曾經拒絕他們的記者採訪,聲音冷靜,眼眶全紅,說的內容在姿態下居然已經不重要。是個人,看到她的樣子,就不能裝作沒看見。
受害者毫無保留地高樓躍下,受害者流著淚,在鏡頭面前高畫質展露自己的悲切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