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衡喝了口豆漿,等程朔吃完一個,幹脆地出聲了:“我打算找找水軍刷點評論,引導方向。在各個平臺發總結帖。”
“我可以幫忙。”程朔拿著另一個包子啃了一口,嚥下去。
陳子衡點點頭,說那你把早餐吃完就來。
“另外,岑增你剛剛說,有同學願意匿名爆料了是嗎?讓他們整理記錄,晚點匿名爆料號再發點證據。”
臉色還是很差,但卻沒停下話。
“嗯,我跟他們說過了,有人昨晚就做好了圖。學姐那邊,我一會兒也去確認一下,有些證據,她想不想發。”
程朔也開啟自己的電腦。
三個人,圍在桌子邊,各自動作。
時間流逝得極快,這次給他們送午飯的,變成了鄭伊。
她匆匆進來,把揹包摔在一邊,問怎麼樣了。
陳子衡拆開包裝,筷子放下,說還好,整體不錯,看學校下一步要幹什麼吧。
程朔答,各大平臺基本都在討論,起碼比前幾天好多了。
“學姐那邊我也問過她了。”岑增說,“抱歉,鄭伊,學姐確實也決定實名了。她說她可能會發個影片自述。大概是晚上,麻煩你多陪陪她。”
鄭伊搖搖頭,說畢竟是你們倆的事,我不應該幹涉太多,做好決定,我就一直支援你們。
她帶來了新的訊息,說自己策劃的請願書已經在學院裡流傳,有不少人都簽了名,也算是x大醫學生的一種表態。
“他們會受到威脅吧?”程朔問。
“法不責眾……”鄭伊說,“簽的人夠多他們就不會有事。”
“但你是發起人。”岑增眯了眯眼。
鄭伊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睛,說岑增,總不能只有受害者勇敢吧?我們這些學生平時受的罪,雖然沒有你們多,但難道還少了嗎?
沒人再說話,他們各自低頭吃飯,有各自散去。
下午學姐的影片發出,掀起新一波熱潮。她仍然維持著鎮定和體面,說出的卻是讓人不忍細聽的話。
她的措辭精準,又剋制,說李愛民想讓自己叫他爸爸,說李愛民講,你是爸爸的乖女兒,說自己看到連續一個月加班到淩晨的論文被加上別人的名字。
聲音不急不緩,只是偶爾,輕輕地吸吸鼻子,看向攝像頭裡反射出的自己。
到這一步,學校終於發出通告,和上輩子一樣,極短,高度重視,已展開調查。
網上關於岑增的討論仍未停,英俊,學霸,抑鬱症,單親,消失的父親。
關於學姐的討論也未消弭,優秀,狀元,天之驕女,樂觀,熱愛生活。
支離破碎被拼出的兩個人,被說失去本該獲得的順利人生的兩個人,正在用各自的方式安慰站到他們身邊的人。
程朔坐在只剩下他和岑增的客廳刷著訊息。
看他們感慨,看他們同情,看他們義憤填膺,看他們舉刀砍向李愛民。
看著和上輩子一樣,實驗室的其他人的資料被挖出,看著岑增和學姐在群聊裡打電話安慰所有焦急失措的同實驗室學生。
到最後,他發現,自己居然還是怕。
等岑增終於把手機放下,他指了指到了有一會兒的外賣盒子:“想吃飯嗎?”
“吃啊……”岑增答。
他食不知味吃到一半,終於發現自己不得不出聲。
沒法逼問,無從質問,甚至問不出你還好嗎,也不能問,為什麼你還是那麼平靜淡定,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別人說什麼都不能讓你産生心理波動,真的只有平靜嗎。
岑增簡直像一扇單面鏡,站在他面前,程朔只能看見迷茫的自己。
他聽見自己說,“你活著好不好?”
而岑增把萵筍片放進碗裡,抬頭回答他:“我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