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身邊的小孩們笑嘻嘻地看著緊張過度的大人。
他回以笑容,於是討不到樂子的人們四散開來。
岑增握住他的手:“別擔心。”
“好。”程朔回答,挪開了眼,說,“晚上吃一家海鮮店行嗎?朋友推薦的。”
岑增說好,但是你要不要先放開我?
他看著他們都掛在岑增外套上的手,笑出了聲。
被豪放熱情的老闆推薦了野海。
她笑眯眯地,說哎呀商業區的海我早都看煩啦,看你們倆租了車,有興趣可以晚上去看點更安靜的。
程朔記下地點,吃晚飯驅車前往。
海邊特別好,夜晚的海邊很好。
一切隱進黑暗,抬頭看,今夜無月,只有星星,光線穿梭過無盡的時空,透進他們眼底。
他們散漫地聊天,聊到岑增的長大的地方,聊到程朔小時候模仿自己爸媽簽字,然後挨一頓狠罵。
聊到最後,彼此對視。
“可惜沒有月亮。”程朔說,“但很舒服。”
“說起來,家裡人為什麼給你起名叫程朔?看不到月光。”
朔,意為農歷每月初一,地球上看不見月光。他媽和爸翻遍字典找到的字。
當時爸爸在他小學六年級隨筆要寫作文介紹自己名字時,給他解釋,人求一生圓滿。但往往圓滿之後,又周而複始,故而有朔。
他聽得半懂不懂。
鐘女士忙得很,仍然耐心地從檔案邊抬起頭,拍拍他的頭,說程朔,你從出生起就擁有足夠多了,媽媽和爸爸不求你永遠圓滿,但希望你一直有從頭再來的勇氣。
這後半句話他記了許多年,要有勇氣,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他過往的二十多年人生裡,一直是這麼過的。
此時此刻,居然想到了新的答案。
灰暗天空裡,幾顆閃爍的恆星正隔著萬裡千裡安靜地凝視平凡的人類。
“為了碰到你吧,碰到你的話,月光增長,就會變圓。”
這話說出來,程朔幾乎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他怎麼說得出這種話?太酸了。
如果是他若幹個玩玩的玩伴們這樣講,他只會讓他們滾。
但岑增笑著,眼睛直直看向他,幾乎要比星星都亮了。
很好看,真好看。
所以他原諒自己,此時此刻,說這些沒有效果,沒有必要的話。
岑增說,你確實還挺會哄人的,難怪連我都聽過你的名字。
程朔看著他,他也彎著眼睛,漂亮又溫柔:“謝謝你。”
而他只感覺他要被淹沒了,被無盡的,荒唐的,幾乎是痛苦的情緒。
“我沒有在哄你。”
“我是認真的。”他那麼說,“雖然很蠢。”
岑增的神色變了。他迷茫了一瞬,然後垂下眼。
“不蠢……”他最終這麼說。
海風獵獵,夾雜著冬日的細小冰淩。他們站在海邊,程朔錯覺這是某種故事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