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之將明
程朔和學姐約在醫院外面，等了半小時，對面仍然沒有迴音。
他怕出事，急得打了電話，對面沒接。
還好過了五分鐘，學姐說，很抱歉，我們可以醫院見嗎？我領你去休息室，只有半小時。今天太忙了，對不起。
“不用道歉的，那我怎麼找你？”
他穿過走廊，學姐接他，領他到休息室。
她臉上帶著疲憊，眼睛卻是亮的，非常值得信任的一個醫生樣。
“還好這會兒沒人在這裡補覺。”她笑笑，謹慎地把門鎖了，“坐吧，不好意思，有點亂。”
程朔手上拿著剛買的咖啡，遞給她，說辛苦了。
學姐接過，喝了一口。
“鄭伊在擔心什麼呢？”
“李愛民。”程朔答，“她聽你說了學長的事，自己查了之後知道你在他名下。我的朋友也一樣，我也很擔心。”
“他對你們也這樣嗎？”
學姐的咖啡舉到一半，又緩緩放下了。
她微微發抖，竟然還有餘力開玩笑，說難怪鄭伊會讓你來問，你真是比她直白多了。
“關心則亂，對不起。”
她還是拿起塑膠杯，喝了一口。然後嘆了口氣。
“對不起……”她最後說，“明明是我喊你跑一趟，我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
“沒關系的學姐……”程朔點點頭，“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錯。”
他想了想，說，要不要聊點別的，比如今天到底有多忙，就當我替鄭伊來看看你吧。
他們聊了些沒頭沒尾的閑天，八歲的半夜疼醒愣是不說話，快把枕頭咬爛的小女孩；
産後沒有人陪，只是獨自默默看著窗外的女人；
80歲怕自己成了累贅喝農藥，家人哭幹了淚沒救回來的患者。又聊了被醫生減免藥費後，每年準時送棗附上自己笨拙字跡感謝信的農民；
千裡迢迢送來錦旗的孩子和替醫生擋醫鬧家屬刀的患者。
聊到最後，學姐輕飄飄地嘆了口氣。
“李愛民對我們所有人都不好，而且會搞連坐。”她說得很快，混雜在人間百態裡，好像自己的痛苦也沒什麼特別的。
“學長的事，不是孤例。”
她好像只能說到這裡，餘下的話，消散在她顫抖的雙肩上。
程朔體貼地轉開身。
許久之後，學姐的聲音重回溫柔平靜，說對不起，說不出來更多了。
不要道歉，為什麼是你們道歉呢？
程朔講，沒事的，沒事的，不是你們的錯，沒關系。如果學姐還想跟我或者鄭伊聊天，就告訴我們，好嗎？我們會一直站在你們這一邊。
學姐點點頭，答我想想吧，我得去查房了。
程朔起身，說辛苦了，扭頭，出門，然後直直撞上一張熟悉的臉。
岑增手裡抱著一沓檔案，掃過他們倆。
“你怎麼在這裡？”他看著程朔。
學姐笑笑，說你們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