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元太傅不是說了麼,”冬風陡然凜冽,他側首一笑,“人各有命啊。”
放飛信鴿,淩福憐撐扶窗框,放眼眺望蒼翠的負雪群山,喃喃道:“萬事具備,只差你們了。”
手邊陶壺煎火煮茶,傅昭昭莫名悲從風來,放下茶杯,抿起薄唇,也不再言語。
一枝寒日綠梅攏著清雪,清香四溢,凜風一來,便被奪搶了滿頭白雪。搖曳沉浮,伏枝欲淚。
傳聞扶春鎮中,曾有幸出落了兩位讀書人。一位年少有成,姿意風發,一舉得榜,是近幾十載難得的狀元。而另一位體弱多病,玲瓏心思,寫得一手漂亮文章,尤取聖心,且榜上有名,是城內百年一遇的探花郎。狀元與探花郎竹馬之交,自小交好。然,全怨那宮中一紙詔書,徹底避開了兩人。
狀元入城接旨,錦袍加身,烏紗帽上首,摸打滾爬十餘載,躍然搖身之變成了文官之首。
而探花郎卻在入城當夜遭人迫.害,斷腿喪目,清白毀謗,一生疾苦。茍延殘喘十餘載,成為長安城文壇之中一縷亡魂逝才。
文人墨客惋惜不已,朝野權臣感慨萬千,卻不料幾日後東窗事發,狀元手持虎符光明謀反,斬百官,屠皇宮。血洗金玉殿,活焚髒汙臣。亡國之君問他此舉為何,血雨傾盆下,狀元只冷冷道一句“只為他” 。
其言“他”是何許人物,自然不言而喻。
探花之死蹊蹺異常。他私下查探,得知是當今陛下動的手腳。
朝上百官各執其詞,惡除一切威脅,也便不再懼言。
是皇權……是人心……狀元起兵前夜重閱舊章,正巧翻到探花郎所寫。
一定一句,鏗鏘有力。好字清婉,下筆卻遒勁有力,足以從中窺見寫者的心胸大志。
“你為何想入朝為官?”他問。
“先是為天下百姓,”探花郎眯著溫柔的雙眼,輕輕道,“而這根本緣由,則是為了你。”
稱帝後,狀元坐在殿上屋簷,仰頭飲了一夜的酒。
酒卻是尤為苦澀。
“要說這位探花郎,我記得好似是觀家小子吧。”故事中止,無續下文。圍桌聽書喝茶眾人中有人道,“叫什麼來著?觀啥卿?還是觀啥君?”
有人應答,這次是位姑娘:“觀念卿吧。”
“哎對對對,是叫這個名兒!”那人恍然大悟,舉杯朝向對桌青年,“公子,這則故事你可喜歡?”
墨允恩從容碰杯,正襟危坐,溫和一笑:“尚可,倒是很感人。”
那人便道:“不過我總瞧著你身旁那位公子,與觀家小子長得可真像,起初一見,倒真嚇了我一跳。”
“尤其是眼角那粒硃砂痣,哎呀,簡直如出一轍,”姑娘點了點眼尾,笑道,“若非此人已逝世百年,我還真會認錯呢。”
聞言,柳垂澤淡笑沏茶,淺抿一口道:“恰好相似罷了。”
“美人皮相遺千年,”墨允恩盤了下核桃,神色不甚正經道,“再者,你這張臉可不多見。”
柳垂澤不搭理他的調戲。顧自低頭,嚼一口桂心元宵,會糊道:“街市走完了,故事也聽完了,你還不困?”
“神清氣爽啊可是,”
墨允恩在他將要吞下第二口元宵前驀然出手。就著他的腕部,把勺中元宵一掃而空,道:“這幾日幸苦你了,當然得給你好好補補。”
“……”柳垂澤羞紅了臉,“給你自己補補吧。其實我根本沒感覺。”
“口是心非。”
“你分明前夜還哭著喊疼,”少年雙臂環胸,歪了頭,與心上人咬著耳根,“若不是我被你喊得心軟,你可能現在都下——嗷!”
隱約有目光掃蕩而來,柳垂澤急中生智,藉著衣袍遮掩狠狠踩了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