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明秋一愣 。
······沒有穩住身子?
是了。他渾身發毛,不寒而慄。心中只閃過一瞬回憶。
——“明秋,你這雙腿,瞧著漂亮,卻也礙事。”
——“我為你燉了雞場,大補的藥材呢,喝光。”
——“再忍忍,疼只是一時的,往後都不會再疼了······”
“……宋清寒…”尚明秋握緊絨毯,氣息很劇烈,似是被掐住了脖頸,“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尚明秋······”他恨不能死 。
夜風悄然而至,降於其發間,沒有叨擾任何人 。
獨他一人孤坐於前池邊,杉木調花,最後一斑微弱燭火徹底熄滅。薰香繚繞,原是一種萬分清新安神之香,此刻嗅著,後倒令他反胃惡心 。
他自喚其名,可悲萬千地道 。
“——你這一生,可真他媽的可笑荒唐。”
“可探到了什麼訊息?”
“丞相府有工部的人死守,裡應外合,無法深入,”花嫁取下鳥腿信箋,掃視幾眼,道,“另外,花犯說,大昭已於襲風寨地盤撤兵返城,讓我們提高戒備之心。”
“如今府中各方皆有暗衛盯防,我們再小心行事,能逃得過他們一眾火眼金睛?”寧知檀不長嘆一氣,“就連蕭王也束手無策,更別談錦王了。”
什麼意思,嘲諷誰呢?墨承奕不樂意了,傾身敲敲木桌:“勞駕,本王正在這兒聽著呢,你們是否過於有恃無恐??”
沈明玉道:“錦王殿下,知檀說的也是事實。”
墨承奕:“……”一群好樣兒的烏合之眾 。
“總之,明晚先去丞相府探探路,”花嫁忙碌多日,眼下,都有幾分無話可說。扶額疲倦道,“不論如何……先把尚大人救出來,才是重中之重。我們等不了,城外之人皆寢食難安,操一肚子心……曹大人還有沒有心思專注迎敵?”
“……他不是動了偷隱之心嗎?還在外面為大燕四處奔波呀?”
花嫁斜眼睨,無語:“曹太尉前幾日剛領兵圍剿一眾敵軍,得知丞相之事後都從馬背上摔下去了。就這副蠢樣,你覺得呢?”
花嫁又感慨道:“情愛果真令人降智,之前還不明白,時至今日,花某總算是懂了。”
話音未落,眾人深感一致,重重點了點頭。而遠在戰場上策馬飲酒的曹衡喉間一哽,烈酒倒.灌致使他噴了一大口 。
旭日東升,一縷和煦日光斜入綺戶,攀上重疊安放於錦被之中蒼白修長的雙手。近幾日有墨允恩悉心照料,柳垂澤的病狀顯有好轉,至少不會再像前不久時那般唬人駭目地吐血了。楊稚嫂也從深山歸來,替他號脈,監督了連線三四天的苦口良藥灌入其胃,這才徹底能下床行走。不過,仍覺可惜的,便是柳垂澤似乎是補氣血補上了火,剛能下地走路,這聲又啞了 。
就好比現在。墨允恩看著柳垂澤欲啟唇開口,又似想起什麼,懊惱般閉嘴,雙眉輕蹙,去尋筆墨紙硯 。
柳垂澤寫得一手好字。形如白鶴,型若蒼古松柏,柔美且剛毅,自有一派風格門路 。
——你能否代我向楊稚嫂說一聲,那藥甚是苦澀辛酸,我不想再喝 。
墨允恩看笑了,悠悠然。背手湊近,歪頭蹭著他的發頂:“我勸過了的,她罵我呀,不敢。”
柳垂澤一急,就又想說話了。然後又兀自閉上,非常無奈與無助 。
這副模樣實在乖巧可愛,順從內心,墨允恩語氣不自覺變柔變輕,忍俊不禁道:“這麼怕苦啊?”
柳垂澤提筆——還沒寫幾個字,便被對方伸手摁住。不解之際側目而視,只見少年一臉笑意,小聲對他說了句“受著。”
“……”柳垂澤輕嘖一聲,以表不滿。淡笑,拍開他的手,端端正正寫下兩個醒目打字——滾、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