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清晨,山黛遙遙相望。早在身側柳垂澤仍在熟睡時,墨允恩便寫信告知尚明秋公主假死一事,並譴傅家兄妹護送淩福憐歸京。嘆他腦子太犯軸,柳垂澤醒後扶額沉思,直到啟程前,柳垂澤才真摯發問:“你…沒錢了嗎?”
墨允恩將柳條磨淨,應付道:“是啊,我好窮。”
旭日東升,雲淡天湛,秋節難得的晴日。涼意微泛,最適宜駕馬而行。微雨澹助柳垂澤輕松上馬,與墨允恩擦肩而過時濃眉緊蹙,看神色似是想將他大卸八塊,但還是給他牽來一匹駿馬。
墨允恩怔愣,他有些受寵若驚了。火速說了聲“多謝”,便駕馬與柳垂澤並行。
眺望一週,並未發現禦駕,墨允恩挑高眉梢,道:“國君不用祭奠?”
“陛下重病,不宜遠行,此次不方便前去,”士兵拍拍胯間彎刀,笑道,“不過兄臺與淨玉王放心,宮中自是安排了禦醫盯守,出不了什麼事。”
柳垂澤對父皇生死不太感興趣,懨懨開口:“嗯。如此便好。”
郊外秋景空曠壯闊,赤紅蜿蜒千山萬水,落楓附露,馬蹄陸續踩踏,水霧散漫透亮,洇濕了柳垂澤的衣袍。一片紅楓飄轉而下,窸窸窣窣,停泊在了他的肩頭。眼尾餘光伸探一隻手,捏起葉莖,替他拿了下來。墨允恩吹了吹楓葉水露,仰著下巴道:“王爺。有心事啊。”
柳垂澤抬手,從他指間奪回紅楓,淡淡說:“猜得八九不離十。”
“哦?”墨允恩拖腔延調,道,“那王爺不妨與在下同騎,順帶還能解憂銷愁,怎麼樣。”
柳垂澤淡笑,半晌,心底明清:“不了。我覺得,還是各騎各馬比較……”
一匹白馬從而人之間縫隙穿透,微雨澹隔開那些個酸掉牙的的打情罵俏,舉手道:“是你們走太慢,孤可不是有意的。”
微雨紀緩緩地走過三人,幽幽道:“這路真寬啊。”
柳垂澤:“……”
墨允恩氣急敗壞:“……”
微雨澹:“……”
策馬半日,除卻隨手摺花弄葉,便是同墨允恩抽柳互鞭,手心有些髒了。臨近溪流,翻身下馬,他走到溪邊,蹲下身來。雙手浸入冷水淺淺,不畏寒地淨著手,慢條斯理。
映山倒林橘紅色之溪面,後倒映他疲倦的面孔。杏眼微收,眼尾以刺骨秋風割得極豔,唇瓣泛白。臉色灰敗,無絲毫紅潤靈氣。形如枯槁,柳垂澤心道,沒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狼狽頹靡至此等境地,真是諷刺。
他慢慢搓著,緩緩揉。一雙秀白纖細的手愈發褐紅,斷續鈍痛而至,肌膚浮腫得很。
冷到自己都無所感知,墨允恩一個箭步將他的雙腕從溪水裡抽出。目光陰鷙,細細打量。薄唇緊抿。
柳垂澤盯著他一語未發,靜等挨批。
“不疼嗎你。”
無聲良久,墨允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覺得多疼,”柳垂澤頓了頓,又習慣性安慰幾句,“手上汙漬多,淨洗時分了神,泡久了些。 ”
墨允恩咬緊腮肉,從腰間取出一隻瓷瓶。
柳垂澤下意識問:“此是何物?”
“藥。”墨允恩並未過多解釋,“揉些,否則會泛癢。”
清涼溫潤的藥膏於手背抹開,柳垂澤抖了一下,與墨允恩視線交彙。
少年郎扯動唇角:“看什麼呢,不與我生氣啦。”
柳垂澤思忖,認為此刻妥協未免太沒面子,冷漠道:“還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