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翌日喂魚時,才撒入清池一把飼料,墨允恩後背臨敵被重創一擊。身形不穩,腳下踉蹌,險些栽到池中去。
穩住身子,側首,無奈道:“垂澤,你幹什麼呢。”
“允恩,你兒子好似是死了呀,”話者未落,便見柳垂澤上身輕顛,懷中抱著一隻檀制魚缸。其間,原本還算活泛的金鱗錦鯉已翻過肚皮,一動未動,顯然已駕鶴歸西。他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這位少年活爹,小聲道,“不過那幾只鳥還活著。小情和小梅也還尚未斃命…你切勿傷心。”
氣定神閑撒完飼料,墨允恩毫無波瀾地側過身,不做言語瞥他懷中死魚一眼,道:“死了就死了吧。”
柳垂澤抿抿唇,又問:“你都不難過的嗎。”
墨允恩眯眼,神情冷酷:“只有強者,才配做我的兒子。”
柳垂澤:“……”
真是位鐵石心腸的父親。柳垂澤低著頭,盯著過世沒半個時辰的錦鯉,義憤填膺。
為死魚惋惜片刻,柳垂澤忽地想起其他要事,便說:“明日我要同皇兄去祭奠祖皇,一趟少說也要半個月,但我不想和你分開。允恩,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啊?”
“反正你待在京中也無所事事,倒不如尋山踏水,還能強身健體。你太瘦了。”
墨允恩沒去理會此人口頭上的瘦,到底是誰瘦得跟竹竿似的。隨口道:“嗯,我隨你去。”
柳垂澤放下魚缸,湊前,鼻翼微動。嗅清了對方身上的香粉味兒。芍藥磨的,或許還摻有些許牡丹。面色一沉,質問道:“你今日去哪了?”
“去了趟青樓,”墨允恩不去看他,顧自咕噥,越走越遠,“查點東西罷了。你回府正好,我今夜需出門,不回來了。要認真用膳,乖乖就寢,聽著沒?”
柳垂澤跟上,搖了搖頭:“你不在,我就徹夜不眠。”
“……”墨允恩腳步一頓,揉著眉心,“怎地這般叛逆。 ”
見他態度微變,柳垂澤趁熱打鐵。
“你看啊。反正你不在,我是不會睡的嗎, ”
柳垂澤雙手背後,側頭觀瞻,笑吟吟地道,“我要和你夜間尋幽。”
夜間尋幽。
好他媽熟悉的四個字。墨允恩思索再三,掀啟眼簾,將目光放遠了。漫山遍野橘紅色,比秋日更溫暖人心。錦鯉擺尾躍殘蓮,幾裡開外漫江碧透,小舟落葉。徒有所感,墨允恩無聲嘆息,最後還是遷就:“也好。那我幫你整理儀容,半個時辰後要走了。”
華燈初上,長街處處張燈結彩,門庭若市。而人山人海之程度,竟也不比長安街寂寥幾分。
此處人流熙攘非常,以青樓為主的尤其甚。朱紅八角閣,紗縵於長空飄蕩流淌,紅白相見,好似青樓美人以柔蔥點抹著深豔胭脂。樓外美人掩唇相迎,嬌聲軟語攬著新舊貴主兒,個個笑得花枝亂顫,就差直接欺身拽人了。為了方便出入,不惹人注目,墨允恩特地為柳垂澤換了衣豔媚火衣。唯獨自己正兒八經穿著一如既往的玄衣護腕,金絲鶴紋。單臂將他攬入懷中往樓內大步流星,無半點不自在。
反倒柳垂澤收肩弓身,抬袖遮去儒稚皮相,整個人相較他稍顯別扭。
墨允恩繃著神經,攬著他細腰的手臂一動不敢動,神情莊嚴地順利帶人走入青樓,萬分後怕。
柳垂澤則萬分汗顏,小聲道:“如今要去哪?”
“去二樓,”墨允恩不能徹底放鬆,目光仍警惕毒辣地暗視周遭,沉聲道,“此地人多眼雜,更有甚者是異國而來。保不齊有大燕人,你要掩好面,縮在我懷裡不動即可。”
柳垂澤眸色深斂,短暫憋完玲瓏心思,再度抬袖道:“…好呀。”
別的不說,就單單這扮弱的本事,柳垂澤早已修煉得爐火純青。且他體量又本就纖細,足以掩人耳目,所以一路上並未發生意外。
“公子,你究竟要往哪處走?”被鎖腰八拐九繞,暈頭轉向依舊沒找準彙合地,柳垂澤一口氣悶在心頭,扶額咬牙,“別同我說,你們幾人連會面地點也沒商討。 ”
心中偶感怪異,認為此時的他有點過於怪異。盡管只是猜疑,但墨允恩還是道:“垂澤,你是想起什麼了嗎?”
“…”心下一凜。柳垂澤半垂美目,裝蠢地說,“…我往日常來此地麼,你為何如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