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你跟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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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懷清的斷疤基本痊癒，但氣色不好，臉色經常發白。畢竟流了那麼多血，身體也不大如從前。
佟沛帆隔三差五買些排骨、紅棗、豬血回來，給他補身體。
房懷清整日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後背出了痱子。剛開始他並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癢。
以前，佟沛帆不敢給他洗澡，怕傷口沒癒合好會感染。現在基本已經結痂了，又是大夏天，佟沛帆提了好幾次給他洗洗澡，他都找藉口回絕。佟沛帆知道他是不好意思。
坐床邊開導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以前還跟我一塊兒下澡堂子，這大夏天的不洗，你難不難受？”
房懷清本來沒那麼別扭，聽他這麼一說，就好像要被強行灌食的鵝，說不上來的難受。
房懷清往被子裡縮了縮，不悅地蹙起眉，“別管。”
佟沛帆彷彿面對一隻死活不願意自己張開殼的河蚌，又不能用蠻力，無能為力。
只能折中，端盆溫水，拿毛巾給他擦身子。饒是如此，擦的過程也不順利，房懷清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抗拒。
房懷清本來不應該這麼放不開，是那天晚上佟沛帆摟在他腰上的手和沒頭沒尾的話，讓他變得放不開。
佟沛帆給房懷清擦後背的時候，發現他背上冒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紅疹。
“懷清，你背上悶出痱子了！”佟沛帆伸手扯掉他身上的被子，攬著腰一把抱過來，不由分說道，“洗澡！”
房懷清不情不願，等佟沛帆調好淋浴的水溫，要幫他脫衣服時，他死活不配合。
佟沛帆不是有耐心的人，試著勸了幾次，終於氣笑了，不耐煩道，“不是，咱倆都是男的，你也不是大姑娘，跟我不好意思個什麼勁兒？！”
房懷清臉發燙。也不是矯情，是在不甘心的抵抗。他突然沒了手，沒了自理的能力，無法訴說的悲痛之餘，只覺得自己處處受限，處處受制於人。佟沛帆那晚狀似越距的舉動，更讓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和自由，連尊嚴都處於下風。他不能接受又必須面對自己所謂的“受害者心態”。
因為他不能再客觀地掌控自己的生活，就只能聽任他人擺布，像小孩兒手裡的洋娃娃，由他人決定自己的發型、著裝、飲食、衛生乃至意願和喜好。
兩個人站在狹小的洗浴間對峙。
房懷清縮在牆角，不許佟沛帆碰他的衣服。佟沛帆耐心告罄，一聲不吭地直接上手。佟沛帆按住房懷清，開始解他襯衫的扣子，正要整個脫去，幾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手背上。
佟沛帆抬頭，自出事以來，第一次看見房懷清掉眼淚。他怔愣片刻，又仔仔細細給人按原樣重新扣好。
不知道該怎麼辦，佟沛帆手足無措地關了淋浴頭，眼睛不時朝房懷清臉上瞟。幾次伸手想給他擦淚，又不太敢動作。憋了半天，只蹦出一句，“別哭了，不洗了。”
房懷清像極了初來乍到、見人就縮起來哈氣的小流浪貓，後背抵著浴室的牆壁，戒備的肩膀微聳，一面流著不愉快的眼淚，一面倔強地負隅頑抗。
佟沛帆則像一隻剛被貓氣急敗壞抓過的大狗，怕怕的，又莫名有些無辜和委屈。
當晚，佟沛帆自覺跟房懷清分房睡，在堆放雜物的儲物間支了張折疊床。
房懷清一直等到四周完全黑下去，才敢躲在被子裡好好哭。他實在是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佟沛帆想到房懷清後背的痱子，又爬起來從舊儲物箱裡翻找出一盒痱子粉。
房懷清正哭著，佟沛帆推門進來，開啟燈，“懷清，給你塗了痱子粉再睡。”
房懷清不動，佟沛帆以為他睡著了，又叫了兩聲，“懷清，懷清。”
房懷清只能裝睡，眼淚鼻涕糊一臉可不好看。
佟沛帆輕手輕腳去掀他的被子，瞧見一雙濕漉漉的紅眼睛。
房懷清措不及防對上他的臉，拼命把頭往被子裡鑽。
“出去！”房懷清在被子裡甕聲甕氣地喊，帶著顫音的哭腔。
佟沛帆帶著被子把人抱懷裡，心疼了。
佟沛帆聽著他剋制的嗚咽聲，探頭進被子找他的臉。伸手給人擦臉，臉上全是淚，被子裡也濕濡一片。
佟沛帆不說話，靜靜地看著，靜靜地聽著，靜靜地拿紙巾給他擦淚擦鼻涕，抵著他額頭感受他崩潰的情緒。
等房懷清情緒稍稍平複些，佟沛帆跟他道歉，“今天，我不該逼著你洗澡。以後你想什麼時候洗就什麼時候洗，聽你的。”
房懷清突然覺得亂糟糟的心情明朗些了。某種看不見的需求得到重視和滿足。
佟沛帆慢慢扯掉被子，和他真正相擁。
房懷清那次在佟沛帆懷裡，像個孩子一樣很丟臉的哇哇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