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懷清不說話了,答案彷彿藏在這長久的沉默裡。
半晌,佟沛帆聽到他說,“還有什麼好說的?你不是都看見了,我是個殘廢了。”
佟沛帆沉默了。
然後他說,“我照顧你。”
房懷清嗤笑一聲,自嘲般的不屑,“你憑什麼照顧我?”
“你那時候不就是來投奔我的嗎?”佟沛帆說,“聽路人說,你從外邊兒一直走到我以前住的巷子裡,你不是來找我的?”
又說,“我事後去清理現場,血跡拖了很遠。你要不是來找我的,至於這麼賣命嗎?躺哪兒不是躺。你是想活。”
房懷清聽完,問了一個不太相幹的問題,“你看見那兩隻手了嗎?”
佟沛帆心裡一陣哆嗦,泛起一股蕭瑟的難過。他短暫平複住那情緒,說,“幫你埋了,就埋在……”
房懷清不想聽下去,急促地打斷他,“知道了。”
“就憑這個?”房懷清沒人情味兒的話幽幽飄來,“我那時也許是想活,但是現在不怎麼想。哈哼!你別難為我,也別難為你自己,我不想累贅一樣活著,到那時誰都不好看。”
佟沛帆聽出別的意味來,“什麼意思?怕我半路扔下你不管?”
房懷清突然發現,佟沛帆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身後覆上來,悄悄搭在自己的腰上。
他因這一細微動作而暫時頭腦空白,沒有回答佟沛帆的話。
於是佟沛帆自顧自說,“那就試試唄!我要真撐不下去把你扔半路,你那時候再想不開,不也一樣?好死還不如賴活著。”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又蛇一樣靈巧地向前攀援,摟住了房懷清的腰,身子貼著身子。
房懷清不能再視而不見了。
“佟哥,天熱,你離遠點兒。”房懷清沒說破,或者是,不想承認。
佟沛帆故意裝傻,“熱嗎?還行吧。今天都沒太陽,窗也開著,沒事兒。”
狗皮膏藥一樣貼著,巍然不動。
房懷清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薄紅。
一直以來,他只當佟沛帆是朋友,很特殊的朋友。一是因為他那樣的人,孤傲清高慣了,幾乎沒朋友。二來是佟沛帆一直對他很好,是那種不怎麼要求回報的好,少見。
現在一想,房懷清身上發冷,心裡發怵,細思極恐。
難不成從最開始,這人就是圖他別的東西?比如眼下的曖昧不清,無法言喻。房懷清雖然不太懂風月之事,也知道什麼叫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房懷清一動不敢動,隱隱覺得大腿和後背開始沁出薄汗來。
然後他感覺到身後一輕,佟沛帆又轉過去了。
佟沛帆平躺,看著屋,“沒準兒我真會照顧你一輩子。”
房懷清轉身,扭頭去看他。
佟沛帆已經轉身到對面去了,留下還略有些單薄的寬背給他。
房懷清一夜無眠。被佟沛帆意味不明的舉動、沒頭沒尾的話擾得心煩意亂。
佟沛帆也睡不著。他突然發現了自己對房懷清潛藏的情感,又猶豫不能確定。
兩個人背對背、心事重重地在那個夜晚上演了一出相安無事。一個裝作熟睡一動不動,一個故意發出毫無心事的輕鼾聲。
多年之後,他們一起回憶那個夜晚,互相嘲笑、會心一笑,覺得真傻,真可笑,真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