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懷清笑夠了,吐出一句,“我讓楊誠叫你晚上回來,我以為你知道。”
輕飄飄一句話,資訊量還挺大。
佟沛帆簡單整理了下思路,“楊誠壓根兒就沒跟我提!所以……你等了我一晚上?”
又聯想到什麼,“你是怎麼發燒的?昨晚上燒的?……因為等我回來?”
房懷清沒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兒回答了一切。
佟沛帆全明白了。
方才的著急化成懊悔,貼過去求原諒,“我錯了懷清。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肯定第一時間回來。”
房懷清不知道該說什麼。要說“沒事兒”,他自己都覺得違心,難過、失落、絕望的猜疑,都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又不能說介意,明明佟沛帆也沒錯,他不知道能怪誰?怪楊誠?那也沒用啊!
佟沛帆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瞧他眼底藏著的晦暗情緒,心疼起來。
“昨晚上,等我到什麼時候?”佟沛帆抱起他翻了個身,把人放自己身上,摟緊。
佟沛帆哄人的時候喜歡這樣,能把房懷清想藏沒處藏、想躲沒處躲的微表情盡收眼底。
“咱們聊聊?”佟沛帆願意把心敞開,跟他正兒八經的談談。
房懷清只好看著他,默許,等他發話。
“昨晚上我想了很多,睡不著。我想你說的話,你賣畫我們在書房吵的那一次。懷清,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沒什麼用處?覺得拖累我?其實你沒嫌過我賺得少,覺得拖累我,所以才想賣畫,才說要走,是不是?”佟沛帆仰起頭,目光裡閃動著把他看透了的包容和理解,還有愛憐。
房懷清不能不動容,但他又向來羞於表露,只能採用慣常冰冷的自嘲,“我一個殘廢,到哪兒不是累贅?我能有什麼用處?我還能有什麼用處?除了……給你幹,我還能做什麼?”
佟沛帆不想聽這個,“那你要走,是因為這個嗎?”
房懷清垂眸不語。
“如果是因為這個,那你聽好了。”佟沛帆抬頭,在他唇上輕輕一覆,“我從來,從來都沒有覺得你是我的負擔,相反,我覺得我不能沒有你。我上你是因為愛你,但是我愛你不只是為了上你。”
“你確實有很多事不能親力親為了,我和你一樣覺得很遺憾。但你是不是忘了?忘了咱們剛出去闖蕩的時候,我天天跟人吵架,有時候還要動手,是誰教我用手腕而不是用拳頭?”
房懷清隨著他的話重溫歲月,不由得在那一片舊時的月朗風清裡,融化成一池陽春水。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那時候多難啊!可是那時候誰都沒想過要離開對方。
佟沛帆接著說,“還有一回,實在是許久沒進賬了。你跟我逛市場,讓我去買一婦人賣的畫。我當時不理解,哪兒還有閑錢買畫?但是你篤定那畫能翻賣好幾十倍,我就買了。後來,果然倒出一筆錢來,要不然,那個冬天怎麼熬過來?”說到這兒,笑了,“然後每次逛市場,我都要偷偷問你,買畫嗎?”
兩個人都笑了。房懷清笑得短暫些,笑完想哭。
“我有什麼生意上的事兒,應酬上的事兒,簽合同,做買賣,收攤位,都得跟你商量。你有時候煩我,覺得沒必要。怎麼沒必要?我就你一個體己人,也知道有些事你比我看得透徹。沒你勸我、開導我,哪兒有現在的瓷窯?我早撂挑子不幹了!”佟沛帆情真意切,“你要是真走了,我還開什麼瓷窯?我賺錢給誰花?我還有那動力嗎?每天我在外邊兒忙活,知道你在家裡等我,才覺得有奔頭。趕緊堅持堅持忙完了,好回去見你。你倒好,天天就想著怎麼走了!”
房懷清聽到最後,沒繃住紅了眼。
佟沛帆唉聲嘆了口氣,“這幾天沒見,也不知道你怎麼樣,反正我是挺想的,白天想晚上想。不像你,說要走都面不改色。”控訴他狠心。
房懷清的眼淚掉下來,哀哀道,“我也想你。”
只這一句就夠了。
佟沛帆不忍心再控訴他什麼,額頭貼額頭,鼻尖抵著鼻尖。房懷清溫涼的淚沾在佟沛帆鼻尖上,佟沛帆吻吻他濕漉漉的臉,不想讓他哭,又想看他曇花一現般的真情流露。
這麼一哭,房懷清的委屈突然找到了宣洩口,低聲怨道,“等你一晚上,我以為你不回來了。昨天下了一夜雨,陽臺上冷死了。”
佟沛帆心疼壞了,“怪我,怪我。昨天一打架,忘了跟楊誠問你了。我但凡問一句,你也不會挨凍發燒。”
佟沛帆細細密密的吻落在房懷清臉上,“昨晚上沒等著我,傷心了吧?幸虧我今天回來了。以後不讓你等了,你吵我我也要賴著。”
哄孩子一樣絮絮叨叨個不停,溫言軟語地耳鬢斯磨。這要讓外人看見,肯定得懷疑自己的眼睛。佟沛帆什麼時候這麼低聲下氣、溫溫順順過?
房懷清聽著聽著就困了。昨晚上就沒睡,燒了一天,晚上又跟佟沛帆消耗了體力,生理上急需休息。再加上分居一週,天天睡不安寢食不甘味,現下抱著和好了,悶氣不舒服都一掃而光。這個時候身心舒暢,耳邊又縈繞佟沛帆的軟語,埋在他踏實溫暖的胸膛裡,就像找到了安全的避風港,失眠的困擾不治而愈。
這裡引用史鐵生的一段話:“愛的情感包括喜歡,包括愛護、尊敬和控制不住,除此之外還有最緊要的一項:敞開。 互相敞開心魂,為愛所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