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是休書呢?雲傾最怕休書了。好了,夫君,你且聽著,去年冬月鬧雪災,今年三月倒春寒。岑州遭此大災,流離失所者比比皆是,所以雲傾將全部身家交與了柳十郎,要他助胡大人賑濟災民。”說到尾處,雲傾小心翼翼地握緊趙四的手,喃喃道,“夫君,如今我身無分文,你不會因此休了我吧。”
“噗,娘子,你怎會這麼想?”趙四停住腳,俯下身,摸摸雲傾的側臉,嬉笑道,“咱們成親前說好的,你我的姻緣,你說了算。”
“而且,娘子你還忘了一物!”趙四提起手中的天驕弓給雲傾看,“你若願意,此弓也可一併壓與柳十郎。”
“可這不是夫君的心愛之物嗎?”雲傾疑惑得望向趙四。
“傻!我的就是娘子的。”趙四半點不作假。
雲傾不信,追問:“不勉強?”
“不勉強!”趙四擲地有聲。
“那……好吧。”雲傾抿抿唇,忽是環住趙四的脖頸,埋下頭,軟軟道,“雲傾記好了,夫君和雲傾的姻緣,雲傾說了算。”
“好!”趙四任雲傾擁著,直到鶯兒尋來,才打橫抱起雲傾,一路歪歪斜斜進了玉露樓。
趙四這次再進玉露樓,樓中已蕭條了不少。除開幾個灑掃的僕婢,唯崔遣還端著金算盤在迎客。
看見崔遣這個半熟人,趙四打了聲招呼。
“崔賬房!”
崔遣聞聲轉頭,見是趙四,立刻打拱,笑臉相迎道:“哎喲!趙官人早。打明個兒起,就沒什麼玉露樓啦。您若想買點補藥,就到隔壁天驕樓找我。”
“隔壁不是金風樓嗎?”跟著趙四身後鶯兒跳出來打探,“難不成一夜之間,玉露樓完了,金風樓也完了?”
“去去去!鶯兒姑娘莫瞎說。哪裡有的事。金風樓好著呢。不過是塌了個頭牌。咱們玉露樓不是遣散了嘛,金風樓主人就看上了咱們這個地界。當然嘍,他們也不是主動看上的。”崔遣撥撥手中的金算盤珠子,壓低了聲音,“聽說是禽獸店的東家蔣三虎想來岑州做生意。特意選了金風閣的地。說是八字合,方便找小爺。”
“你是說,蔣三虎是個斷袖?”鶯兒瞪大眼。
崔遣捂住鶯兒的嘴,專手輕打自己的嘴,討饒道:“好我個姑奶奶,你可別瞎說!什麼斷袖不斷袖!蔣三虎是個女人。女人中的女人!”
“那怎麼叫‘三虎’?”鶯兒更好奇了。
“去去去!你不知道山上的女人是老虎嗎?一邊玩去。我可不能得罪新東家。”崔遣撥弄著金算盤,側身再度與趙四諂媚道,“趙官人,還有一事忘說了。聽說您改名叫天驕了,您可要多來天驕樓呀!天底下,一筆寫不出兩個天驕,說不定您和三虎夫人有緣呢?”
崔遣說得假假真真,趙四自然不在意。但覺察到肩頭的布料緊了緊,趙四一邊抱住雲傾,一邊回敬崔遣,道:“能有什麼緣?天底下還一筆寫不出來兩個‘旭光’呢!旭光樓主與叫‘旭光’的何幹?”
話罷,趙四繞過崔遣,繼續往雲傾小院走。走過幾步,趙四又回頭沖崔遣道:“崔賬房,我看你眼下發黑,還是多與自己吃點藥!畢竟,你的藥,包好!”
“多謝趙官人提醒!”崔遣再次拜謝,趙四已抱著雲傾繞到了迴廊,迴廊再走上半柱香,即踏進了雲傾的小院。
趙四一進小院,就見燕兒站在紫藤花鞦韆架下抱著一把劍。走得再近些,趙四便看清右廂房裡空空如也。
於是,趙四轉頭向左廂房,卻被燕兒擋住。
燕兒冷冷道:“姑爺帶小姐去玉露樓六樓,賞秋閣,歇息。此處已被柳十郎搬空了。”
“那你呢?”趙四憂心燕兒無處可去。
“我去沐春閣,在賞秋閣右手邊第二間。”
“那鶯兒呢?”
“我去與姑爺和小姐尋新住處!”
“哪來得銀錢?”趙四記得清楚,雲傾方才與她說過,已是將全部身家給了柳十郎。
“姑爺糊塗了。我和燕兒雖奉雲傾姑娘為小姐,我們卻本就是玉露樓閣中的小娘。我們是真心跟著小姐的。”鶯兒眨巴著眼,笑吟吟道,“便如方才燕兒說的賞秋閣,正是她的臥房。當然,姑爺也莫多想,玉露樓是岑州城最好的花樓,樓裡姑娘也多是賣藝不賣身的。姑爺可安心就寢。”
“那鶯兒你且等等我!待我與娘子安置妥當,咱們再一同去尋新住處!”
“好!那姑爺跟我來,我領你們上六樓!”鶯兒朝著趙四眨眨眼,轉頭就熱熱鬧鬧領著趙四去了玉露樓六樓,直奔賞秋閣。
趙四抱著雲傾上了一口氣爬了六樓,腿不疼,氣不喘,引得鶯兒與她誇了好一陣身體好。
“哪是身體好。昨日那崔賬房還催著我買藥呢。”趙四笑著回鶯兒。
鶯兒和趙四做個鬼臉,嘻嘻哈哈推開離樓梯口最近的雕花檀木門道:“姑爺別置氣,崔爺就愛賣個藥。崔爺祖上是採藥的出身,聽說他太太太爺爺還是皇城裡的太醫呢。當然嘍,崔爺做得藥也確實妙,就連六皇子吃得都說好呢。”
趙四進門時,暗暗看過,木門旁金繩掛著羊脂玉製的掛牌,上面陰刻了三字“賞秋閣”,抬步跟著鶯兒走進房門,笑道:“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自然嘍。我在樓中可是包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