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走一步,便能與娘子近一步。
懷著要在近處能與娘子一同度過這場的大比的執念,趙四擠到了離雲傾最近的地方。那個地方雖離戲臺還有二十餘步,卻看看能看情戲臺上眾人的臉。
於是,趙四入定般望著雲傾,直到遮天的黑幕撤去,晨光熹微。
當著雲傾的眉眼在漸漸抬高的日頭下一點點清晰,趙四抬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忽見雲傾朝臺前走了一小步,朝胡大人微微一躬身。
“大人,雲傾的粥開了!”
雲傾說得聲音極小,卻猶如春雷,瞬間震醒了在場所有人。
趙四跟著左右一同將目光從雲傾身上,挪向胡大人。只見胡大人親自起身,走到雲傾的琉璃鍋旁,捏著木勺,舀起一勺粥倒入口中,靜默了片刻。
那可怕的靜默。
趙四盯著胡大人二次探入鍋中的木勺,額頭沁出薄汗,心也跳到了嗓子眼。
好在,胡大人吃過兩口後,開腔了。
“本大人宣佈,此番詩情姑娘與雲傾姑娘祈福大比,獲勝者是雲傾姑娘!”
胡大人話音未落,戲臺下就歡呼聲一片。
“太好了!雲傾姑娘贏了!”
“妙極!妙極!那一千金是雲傾姑娘的!”
“老天有眼呀!詩情那賤人終是遭報應了!”
……
趙四跟著左右一起歡呼,歡呼過一陣,驚覺臺上似是少了詩情,遂拍拍左邊老伯的肩膀,打探道:“怎麼不見詩情?”
老伯回頭看趙四一眼,翻個白眼,道:“你說金風閣的詩情阿?她昨日亥時就燒光了兜裡的那點存貨。負氣回樓了。”
“那雲傾姑娘不是那時就勝了嗎?”趙四不解。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雲傾姑娘不這麼想阿。”老伯哈哈大笑,道,“昨夜詩情姑娘走後,胡大人就勸雲傾姑娘收手,可雲傾姑娘卻說,人無信而不立,她既是與詩情姑娘有約在前,便只有兩條路,一條嘛,便是用銀票把那鍋粥燒開,勝了詩情姑娘。另一條嘛,只能是將她那堆銀票燒盡,與詩情姑娘打個平手。好在是雲傾姑娘贏了,要不小老兒我就要受苦了。”
“怎麼,雲傾姑娘贏了,老爹也有好處?”
“那是自然的。你不知道,昨日大比前,就有禽獸店的夥計,挨家挨戶敲門,與我們送玉珠。送時,還特意囑咐我們,要去柳家銀莊換成銀票,再去賭莊壓雲傾姑娘贏。”說話間,老伯從兜裡掏出一張一兩的飲票,展給趙四看,得意洋洋道,“小老兒我換了五兩銀子,押了四兩。三雲一詩。雲傾姑娘,一賠十……此番應是能賺回三十兩。”
“老伯倒也不貪心!”趙四忍不住打趣,“老伯且想想,若是五兩都押了雲傾姑娘,豈不是能得五十兩,若是得了五十兩……”
趙四越說越起勁,老伯卻是蹦跳著,阻住趙四,道:“別算了別算了!小老兒我就這點好,知足常樂。倒是公子你,小小年紀就得隴望蜀……若是未聽過坊間的《不足歌》,日後定會吃苦頭。”
“什麼是《不足歌》?”趙四倒不覺得自己想得有錯。
老伯小心翼翼收好銀票,壓低聲道:“公子你倒是沾了雲傾姑娘的光了。若不是小老頭今天心裡快活,你定聽不到這等好歌!”
說話間,老伯拍著自己的腿,打著拍子,開唱道:“逐日奔忙只為饑,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綾羅身上穿,抬頭卻嫌房屋低。蓋了高樓並大廈,床前缺少美貌妻。嬌妻美妾都娶下,又慮出門沒馬騎。將錢買下高頭馬,馬前馬後少跟隨。……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還嫌低。”
老伯唱得盡興,趙四聽得盡心。在老伯收聲時,與老伯一拜,趙四倒了聲“多謝老伯,受教了!”,耳畔又傳來胡大人的聲音。
“來人阿!還不快將本大人那一千金抬上來了!”
趙四起身循聲望去,戲臺上兩衙役正抬著一堆金元寶走到了雲傾身前。
趙四把目光挪向雲傾。雲傾素衣如常,神態如常,緩緩與胡大人謝過恩,領下了那堆金元寶。
趙四鬆了口氣,卻見雲傾又是朝前一步,朝著臺下柔聲道:“雲傾蒙諸位厚愛,恨客居岑州數載,都未曾與岑州做了什麼事。今幸得胡大人千金,雲傾願合雲傾玉露樓所得,盡數贈與來岑州躲災的岑州十三縣災民。還望天佑岑州,地澤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