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腳就走,周松喬的聲音在身後傳來,絲毫沒有隱瞞那段過往,沒有考慮到陶思鬱此時此刻有男朋友合不合適的處境:“我們那見不得人的關系已經結束了。怎麼,只是哥哥送弟弟而已,你怕什麼?”
刻意為難,刻意激怒,刻意不放過陶思鬱,要逼陶思鬱就範的架勢。
陶思鬱聽了出來,吳赫陽也很尷尬。站在原地,夾在兩個人中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也是。”陶思鬱笑:“只是哥哥送弟弟而已,哥哥問心無愧,我怕什麼?”
坐上車,陶思鬱感覺很累。不止是因為過敏的原因,也有和他的哥哥鬧這今天一出。
陶思鬱坐在後座,靠在吳赫陽的肩膀上,他的耳朵一會兒有聽覺一會兒沒有聽覺,眼睛也是,一會兒能看得清楚,一會兒又分割地恍出好多個影。
他只能斷斷續續地聽到,哥哥在問吳赫陽,問他在國外過得怎麼樣,有沒有生過什麼大病,關於學業上適不適應的問題。
這是事先排練沒有的,陶思鬱感受到吳赫陽求助的視線,想和吳赫陽使個眼色。但他連睜開眼皮都很艱難,只能像被定住一樣,聽吳赫陽告訴哥哥他在國外的事。
比如他在沒事的時候經常去倫敦大廈北角的大本鐘前坐一坐;比如他在一開始轉專業的時候背專業書很吃力和辛苦;比如他在第一次拿起手術刀給小白鼠開膛破肚的時候手抖得不停;比如他有一次發高燒發了一個星期,救過來的時候像死了一回。
這是太微妙和絕對掌控的關繫了,因為他是他的哥哥,是他的家人和親屬,有絕對的話語權和知情權。
所以在他面前,他的男朋友也得往一邊稍稍。即便是假的,只要他問,這個所謂的男朋友就必須給他回答。
就像周松喬問:“是嗎?怎麼會燒成那樣?”
前面的問題都已經回答完了,吳赫陽也沒有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不好讓他知道的。他回想了一下,如實說:“應該是淋雨了吧,那段時間下雨很多。”
車穿進隧道,陷入一片漆黑,在對面的車偶爾掃過來的燈光中,吳赫陽看見陶思鬱的哥哥騰出一隻手,將主駕駛兩側的窗戶開啟了。
很小的縫,只夠將他面前的空氣吹散,然後除錯了一下空調,有更多的風從後排空調口吹出來。他問:“是嗎?你不是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嗎?連這點事都不確定?”
這個話問得吳赫陽很不舒服,具體哪不舒服吳赫陽也說不上來,他只能很憋屈地說:“那時候他剛來英國,我們剛認識,不算關系很好,我也不能一直跟著他。我回去時他就已經在醫院了,icu我又進不了,他回去上課了我才知道他發燒了一星期。”
後視鏡裡,周松喬點了下頭,沒有再說話。
車裡很安靜,陶思鬱陷在過敏的狀態,吳赫陽因為覺得被冒犯了也沒再給過周松喬好臉色,整個空間只有空調運作的動靜,出奇得大。
車子一路平穩前行,好半晌,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吳赫陽被人叫醒。
已將近深夜,除了過路行人,醫院門口很平靜。主駕駛的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他,說:“到了,回去吧。”
空調很冷和強勁,直直地吹向後面。吳赫陽的頭很疼,在冷風裡,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嗅不出來是什麼,神志不清地推了一把縮在角落裡睡覺的陶思鬱,下意識要讓他和他走。
前面的人處變不驚地看著他的動作,似乎是覺得他的行為很匪夷所思:“你要讓他和你回去?我是他的哥哥,今天晚上我要帶他回家。”
吳赫陽的思緒很混亂,整個人很暈,怎麼回想都拼湊不起來一個完整的回憶,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在陶思鬱的哥哥的車上。
他扶著很沉的腦子,哦了兩聲。手指搭上車門,腳踩出來,周松喬又說:“回去喝點水兒。”
吳赫陽說好的,車門關上了。周松喬在車裡看著,等到他走出他的視線,周松喬下車,坐到後面,把陶思鬱抱到他懷裡。
藉著車燈,陶思鬱睡得很安靜。一張臉上睫毛閉著,身子有點涼,呼吸很平穩,對周圍的危險或是安全感知不到。
他今天換了一件衣服,不再穿襯衫,但依舊是從手臂開始遮到手腕,將整個人遮得很嚴實的長袖。
周松喬看了他的手臂很長時間,然後摸了摸他的手,擰開一瓶水,掐著陶思鬱的下巴倒進嘴巴裡,幫助他吞嚥。
等了好大一會兒,懷裡的人動了動,像睡飽了伸懶腰的貓。不管深處哪裡,聞到熟悉的味道就放下所有戒備,滿足又愜意地往周松喬懷裡蹭。
蹭得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嘴角還掛著沒有吞嚥下去的水滴,順著鎖骨溝淌下去,整個胸前全是被水打濕的濕漉。他眼睛很亮地自然摟著周松喬的脖子,笑起來,見牙不見眼:“哥哥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