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哥哥也太難搞了吧,居然和我周旋了這麼長時間,可惜我還沒有把哥哥帶過去讓大家欣賞我的成果,我就要走了。”
陶思鬱很遺憾地嘆了口氣,開啟手機,翻到那個交換生名額的公示,和群裡一些越界出格下流到沒眼看的言論,眼睛很天真疑惑地問周松喬:“還有什麼問題嗎?”
周松喬的目光定在交換生公示上,沒有看一眼群裡那些話。白紙黑字紅章印上去,真的不能再真。
他開口。視線恍惚,聲音很啞:“這是什麼時候定下來的?交換多久?去哪個國外?為什麼我不知道?”
“什麼都讓哥哥知道?難道我沒有隱私嗎?”陶思鬱一字不改地用周松喬曾經說過的話譏諷他。
“哥哥也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真以為我被哥哥帶大就是哥哥手心裡一隻螞蟻,任哥哥想怎麼掌控就怎麼掌控?我長大了,我不會什麼都想告訴哥哥的。今天我只是沒有告訴哥哥我想去更好的城市更好的地方學習生活,等我再大一點,我會不告訴哥哥我想遇到更好更優秀的人,哥哥要學著接受永遠會被我甩在身後,而不是質疑我為什麼不把這些告訴你。”
“我說完了。是哥哥非讓我說的,畢竟我以後還會回來,我也不想和哥哥鬧成這樣,哥哥自己看著辦吧。”
陶思鬱起身,準備收拾行李,從周松喬身邊插肩而過的時候,周松喬拽住他的手臂,使他停下:“那你得到了什麼呢?你和哥哥玩這個遊戲,做這些事情,你得到了什麼呢?”
“我得到了什麼?這不是很明顯嗎?人生那麼沒意思,有的人一輩子也遇不到一件有趣的事,而我得到了在我今後幾十年來,讓我一想起來就足以興奮到血液沸騰的事。我居然追到了我的哥哥,我居然把我的哥哥耍得團團轉。甚至以後我有什麼需求,買房子,買車子,找工作,我都可以用這件事來威脅哥哥。”
“只是為了這些嗎?就算你不這樣做,我也會給你這些東西的。你想要什麼房子車子,什麼有意思的人生,做什麼興奮到想起來就足以血液沸騰的事,哥哥都會給你的。只要你想要,哥哥什麼沒有給過你。”
陶思鬱頓了一下,像一臺所有路徑都被程式設定好的機器,而突然面對他程式裡沒有過的一項情況出現的空白。
陶思鬱慌張起來,很用力地甩開周松喬的手:“哥哥說什麼呢?就我們這層見不得人的關系,連線個吻都要偷偷摸摸的,哥哥不會真以為我想和哥哥永遠在一起吧?”
周松喬看了一眼被陶思鬱甩下來的手,然後又看陶思鬱的手腕,那裡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依舊包著薄薄細細的紗布。
周松喬在自己手腕同樣的傷撫了一下,然後放下,手臂自然地垂在身側,望著陶思鬱後腦勺一根翹起來的頭發,平靜地問:“好。去多長時間,現在十八歲,二十二歲。四年,能回來嗎?”
陶思鬱背對著周松喬,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往行李箱裡裝,在去客廳的沙發收自己的東西時,看到那條他在聖誕節想要的,快要被周松喬織出來的綠色圍巾。
陶思鬱站在那裡,視線模糊起來,努力想把那抹綠意收盡眼底,連同花紋和走線的紋路都刻進他的記憶。
“那我可說不準,說不定我在國外呆習慣了,還要在國外讀研,讀博士,在國外談戀愛,結婚。怎麼?哥哥問這個話,難道是還想等我嗎?”
陶思鬱把頭轉過來,臉上的笑揚得諷刺到極點:“別做夢了。是聽不懂人話嗎?我再說一遍,我一點,也不喜歡哥哥,也一點,不想和哥哥有任何以後。”
“好。”周松喬說:“什麼時候走,哥哥去送送你吧。”
“不用了。”陶思鬱把自己最後一件衣服裝起來,合上行李箱,四處打量,也沒什麼想帶走,能帶走了。
“我很快就走了,哥哥還是顧好自己的事吧。聽說大伯想要讓哥哥在今年結婚,既然我們的關系已經結束了,哥哥還是盡快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吧。”
陶思鬱拉動行李箱,周松喬又一次拽住他的胳膊。陷在陰影裡的下半張臉,嘴角又掛起那抹淺淺的諷刺笑意:“你的日記呢?”
陶思鬱的身體一頓。
“在這裡。”陶思鬱開啟行李箱,翻到被他藏在最下面的那本日記。
“多謝哥哥提醒我,要不然我差點就忘了這回事了。”
陶思鬱站起來,站直了,在周松喬面前,從正中間開始撕,把那本四十頁的牛皮本日記撕開,撕成兩半、四半、八半、十六半。
無數個碎片掉進陶思鬱的行李箱,那些由陶思鬱精心製作的植物標本也一同變成碎屑。碎得粘不回原來的模樣。
陶思鬱朝周松喬無害地笑:“好了,哥哥覺得這樣可以了嗎?”
“好。”周松喬側身,給陶思鬱騰出路,“到了外面,有什麼需要記得聯系哥哥。”
“當然。”陶思鬱說:“我會的。”
行李箱碾過地板,人走出門,合上門,腳步聲遠了。陶思鬱靠在牆上,汗將他的手打滑,握不住任何東西。
他一遍一遍不斷地擦掉手心濕得不像樣的汗,拿出口袋裡的錄音筆,傳送給陶錚。給群裡的室友,以及許勝嘉發訊息。
謝謝。
機票買得很快。去英國。當天晚上陶思鬱從周松喬家裡搬出來,第二天晚上,他就要走了。
那個交換生專案是下半年開始,但陶錚急迫要帶陶思鬱離開這裡離開周松喬,一秒也不願意耽擱地給陶思鬱結了所有課程辦了手續。
在離開前的第十四個小時,早上九點,陶思鬱來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