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鬱的腳踝被哥哥抓著往下趴,被以一種全部看到的方式檢查身體。
很羞恥,他的淚卻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變得無比懼怕。怕大伯知道了他的舅舅和他妻子的事會和大伯母離婚,怕爺爺知道了他的舅舅和他兒媳的事捱不過生病這一關,怕哥哥知道了他的舅舅和他媽媽的事就再不願意再把他當弟弟。
更恨。恨他的舅舅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為什麼能直接越過他已經去世的妹妹和他出家的妹夫這兩層關系來做這種事,為什麼他要如此下劣不堪齷齪敗壞,做倒退幾百年能被人‘浸豬籠’‘五馬分屍’處死的事。
陶思鬱斷斷續續地抽噎,沒有任何緩沖和準備的幸事讓他猶如從中間被撕裂,疼到昏厥。
等到陶思鬱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
陶思鬱躺在哥哥的床上,身上蓋著哥哥的被子,整個人被屋子裡的暖氣吹得熱烘烘的。
他的鬧鐘在早上七點準時提醒他今天有課。陶思鬱按掉,不多時,哥哥開啟門走進來。
雨停了,第二天,冷空氣又降一波溫。陶思鬱看見窗外的樹被打到枝幹蕭條,葉子全部落下。哥哥帶著從那中走了一趟的寒涼在他身邊坐下。
大概是把他送回家以後又回醫院了,他的氣色不太好,但精神還可以。手來抓陶思鬱的腰,把他抱起來,揉進懷裡。
他沒問陶思鬱還疼不疼,陶思鬱昨天晚上睡著後被抹足了藥,現在感覺已經好很多,自己仰起臉來乖乖跟哥哥說不疼了。又看著哥哥,問:“爺爺怎麼樣了?手術做完了嗎?手術做得怎麼樣?”
他的臉白得嚇人,嘴唇幹裂出血跡,周松喬捧著他的下巴給他喂一點水,說:“做完了。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因為以前那些基礎病,現在還沒醒。”
“那會醒不過來嗎?”陶思鬱問。
“不會。”周松喬告訴他:“醫生說最近兩天就會醒過來。”
陶思鬱點點頭。鬧鐘又一次響起,提醒過了五分鐘。周松喬把弟弟從身上抱下來,讓他去洗漱吃飯。陶思鬱不走,又坐上去黏哥哥,抓哥哥的手抓得很緊。
周松喬撫著他說:“要遲到了。”
陶思鬱在哥哥懷裡很固執地擺了下頭,臉埋得更深:“我再和哥哥呆一會兒。”
他靠在周松喬的心口,聽他的心跳,聽他的呼吸。一秒一秒過去,他的心撕開一個口子,源源不斷的疼掉落。他也想要哥哥也疼,想讓他長久的,徹夜不眠地,留下一個烙印那樣的疼。
陶思鬱隔著衣服摸周松喬。天冷了,哥哥不再穿襯衫,他找到哥哥穿襯衫時會透出來的那兩點。聽說男人因為r頭太小,在這個地方穿釘子時會紮心疼。並且恢複過程漫長,僅僅是刮到都會發炎,是一場難以癒合的頑固疼痛。
陶思鬱捏著其中一點說:“哥哥在這裡打一個釘子吧。反正哥哥連紋身這種事都敢做,只是在這裡打一個釘子而已,不算離經叛道。”
周松喬看著他。不說話。又說好。
“算了。”陶思鬱又滿不在乎地松開手,“反正三十四天以後,我和哥哥的戀愛就結束了。我也不想讓哥哥和別人結婚了,身上還留下有關我的痕跡。”
上完第一節課,陶思鬱就逃課了。
昨天大伯和大伯母守到爺爺出手術室,從icu轉到普通病房,現在他們回去休息,換哥哥來接班。陶思鬱走進去,爺爺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哥哥坐在病床邊給爺爺擦臉,看見陶思鬱逃課,只是騰出手在陶思鬱腦門上彈了一下。
單人病房很安靜,窗外映著一顆光禿禿擠壓在玻璃上的樹。又開始下細細小小的雨,淺得變成一方水墨。
陶思鬱靠立在病房牆面上,等到哥哥擦完,他跟哥哥撒嬌說想吃樓下的芝士薯餅。
電梯停電。陶思鬱讓哥哥走樓梯去幫他買,又交代哥哥走南邊的樓道,那樣會快一點。
等到周松喬走出去,陶思鬱握了握爺爺蒼老的手。和護士姐姐借一個指甲剪,幫爺爺剪指甲。
一邊剪,一邊絮絮叨叨地講他小時候的事。從三歲前他不知道的被爺爺帶回來一點點開始養的事,到三歲以後,爺爺家裡給他留下的一間他想什麼時候回來住就能什麼時候回來住的房間。
陶思鬱想講很多,想說他和他沒有血緣關系,想說他何德何能,能有這麼好的親人。可還沒有講完,陶思鬱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開始震動,陶錚問他爺爺轉到了幾號樓和幾病房。
陶思鬱也不問舅舅是從哪裡聽說爺爺生病了。他告訴他在幾號樓和幾病房,又和舅舅說:“電梯停電了,備用電梯人太多。舅舅走樓梯上來吧。走南邊的,近一點。”
隨後,他微微垂頭,以一種小輩跪地叩首的姿態再次握了握周修能的手。聲音很輕地說:“我不會允許爺爺和哥哥的家被破壞的。”
關上門,幾步,陶思鬱走進南邊的樓梯通道。等了等。等到了在樓下給他買芝士薯餅回來的哥哥。陶思鬱張開手臂,有點委屈地抱住周松喬:“我在這裡等了哥哥好長時間。”
他蹭周松喬的臉,嘴巴貼在周松喬的唇角,周松喬順勢低下頭,好讓他不用踮腳就能親到他:“哥哥這不是來了嗎?”
陶思鬱一隻手拿著芝士薯餅,一隻手勾著哥哥的脖子,帶著那股嬌生慣養的嗔嬌勁命令周松喬:“我還要。我還要親。我要哥哥抱著我親。”
周松喬看了看他手上包著紗布的腕傷,輕輕掩上樓道的門,把他抱起來,抵在牆上。陶思鬱夾著哥哥的腰,和哥哥接了一個很激烈的吻。
親完,他紅著臉,慢慢把自己的呼吸壓平緩,說:“剛才護士站有一個護士姐姐找哥哥,哥哥去看看幹什麼吧。我有點悶,想去樓下轉轉。”
周松喬把弟弟放下,摸了摸他的頭,沒有過多停留地開啟樓道門:“嗯。去吧,哥哥去看看。”
門被回彈出吱吱的響動。砰地一聲,有重物砸落在地面的悶聲,圓圓紅紅的蘋果四處滾落。站在拐角處,提著一箱子補品,比陶思鬱低一個樓層的陶錚臉色僵白。窗外的雨下大了,將這個無人經過的角落掩得安靜冷清。外面腳步匆匆,電梯來電了。
陶錚仰視他面前的陶思鬱,有一個蘋果滾到他腳下,他的腳尖被這意外的一撞。有山倒下來,壓得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