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現在只是被他的哥哥碰一碰——就本能地覺得不夠、不滿足。渴望他再抱抱他,摸摸他,聞聞他,親親他,貪婪地想和他做更多親暱的事。
陶思鬱又慌又亂,心撲通撲通跳,他像在獨木橋上踩高蹺。
陶思鬱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一不小心心跳從他的指縫中溜出去,讓他摔一個粉身碎骨。
“不是哥哥…哥哥說我喜歡男生,我現在應該和哥哥避嫌嗎。”
陶思鬱快急哭了,他想哥哥說的果然是對的。他們這種關系根本就不用誰透過什麼來喜歡上誰,有些東西只要一旦意識到就開始變質,就像平靜的家裡,有一天兩個孩子只是不小心撞到對方洗澡,從此以後哪怕是在飯桌上夾菜時碰到了手都難以若無其事。
“哥哥要沒事...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陶思鬱要下車,周松喬將車門全部上鎖:“嗯。但再怎麼避嫌,今天也還是要和哥哥一起去看爺爺,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對兄弟因為避嫌就連他們共同的親人也不能一起去看望。”
看啊。這層關系就是這樣,剪不斷,理還亂。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依舊會被那些共同的牽掛絆住手腳,像彈簧一樣拉回來。
甚至都不用他特地來找你,只是他放出訊號,你就不得不因為飯桌上長輩的隨口一句“和哥哥鬧矛盾了嗎?怎麼今天沒和哥哥一起過來?怎麼和哥坐那麼遠?怎麼不吃哥哥夾給你的菜?”而硬著頭皮向他靠近。
親緣關系是安全帶,也是一頭扼喉撫背的繩索。系在你身上的時候,松和攏你都無法做主。
陶思鬱看著周松喬,哥哥長得隨媽媽,尤其是那雙上挑的風眼,形態魅惑冷傲,帶有不怒自威不嗔有情的神韻。他想,要是他愛笑的話,肯定隨便勾一勾嘴角就能把人的魂兒都勾走,可惜他根本不愛笑,活像一個沒有溫度的死人。
到爺爺家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十二月,六點天就已經完全變成青灰黑色。
在飯桌上,陶思鬱依舊坐在哥哥身邊,吃哥哥夾給他的菜,喝哥哥舀給他的湯,用哥哥遞給他的紙巾,看不出一點曾經刻意生疏過的痕跡,又變回全世界最親密的兄弟。
吃完,哥哥挽起袖子進廚房洗碗。
陶思鬱陪爺爺看戲曲,看著看著,爺爺握握陶思鬱的手,問陶思鬱:“現在和你舅舅一起住,住得還習慣嗎?”
陶思鬱的爺爺周修能,年輕時喪妻,中年時小兒子又出家為僧,他是個非常注重家庭的人。所謂“天下之本在家”,不管是對陶思鬱還是賀語書,爺爺都是一個很好的長輩,傾盡所有給他們他能給的,從不像別的家庭裡的長輩一樣沒事找事攪得家裡雞飛狗跳。
陶思鬱知道爺爺並不想讓他從周松喬家裡搬出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爺爺眼裡陶錚是不靠譜的。他怕陶錚照顧不好他對他不夠好,不管陶思鬱是很小還是很大。
陶思鬱笑得甜甜的,靠在爺爺肩頭撒嬌:“怎麼會不習慣呢,舅舅對我可好了。”
周修能捏捏陶思鬱的鼻子,對著廚房裡洗碗的周松喬說:“要是哪裡不習慣可要跟哥哥說,以後遇到事了,也要第一時間找哥哥。爺爺老了,不能一輩子當你的靠山。”
只有哥哥可以一輩子當他的靠山,只有哥哥會先他一步歷經風雨再回來給他擋風雨且在他需要的時候永遠不會走掉和他平行。可他已經不想再把他當哥哥。
真是太糟糕了,喜歡男生就已經很糟糕了,他居然還喜歡他的哥哥。怎麼偏偏就是他的哥哥呢?
陶思鬱看著周松喬的背影,問爺爺:“我可以和哥哥一輩子在一起嗎?”
周修能依舊是和藹地跟陶思鬱說:“那你可要去問他結不結婚了,這種事,問爺爺說了可不算。”
回去路上,陶思鬱在周松喬車裡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他在周松喬懷裡。
雪依舊在下,但下得並不大,飄飄落落如同碎碎的羽毛。周松喬一隻手打傘,一隻手抱著他。
陶思鬱一動不動,埋在哥哥肩上。他想,全是怪周松喬,就像他小時候學金毛犬去親他的嘴巴一樣,他不懂事,他比他大六歲,難道他也不懂事,不知道人是不能和自己的弟弟親嘴的嗎,還要在陶思鬱因為別的同學都不和哥哥親嘴他也不親以後問陶思鬱是不喜歡哥哥了嗎。
如果不是周松喬默許這種親近,他也不可能喜歡上自己的哥哥。陶思鬱覺得太糟糕了,因為一直都是那樣親密,現在避嫌都不知道分寸在哪裡。
看,說是避嫌,就連他的哥哥都不知道避嫌的分寸在哪裡。不知道他不應該再像以前一樣託著弟弟的屁股抱他,不知道他不應該再像以前一樣捂弟弟冰涼的手腳,不知道哪怕是睡著了,他也不應該給弟弟換上睡衣擦幹淨臉後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