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鬱不知道是在看那顆松,還是透過那顆松在看人,總之是覺得那顆松高高直直,脊背挺拔。陶思鬱拿起筆,開始在本該寫名詞解釋的紙上畫人。
老師在講臺挑選學生來回答問題,叫到陶思鬱,陶思鬱剛剛畫完哥哥的臉,他站起來,對著紙上那張臉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
老師走下來,看到陶思鬱的答案,板著臉問陶思鬱:“你知道你是在上什麼課嗎?”
偌大的教室,班上所有同學都回身來看陶思鬱。陶思鬱頭埋得低低的跟老師道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接下來一連幾節課,陶思鬱都如坐針氈。最後下課,陶思鬱把那副畫塞進口袋,飛快拿上書逃離事故現場。
他走出學院的時候剛好從那棵“罪魁禍首”旁經過,陶思鬱捏著口袋裡的畫,臉上的難堪燙感仍舊沒有褪去。
要怪它嗎。陶思鬱站在松下想,要是植物會說話,也該抱怨它有多委屈。
那陶思鬱只能怪周松喬。
陶思鬱走出校門,遠離熱鬧密集的街道後,注意到有輛車在身後緩緩跟著他。
陶思鬱停下腳步,等到那輛車開到他旁邊,他把口袋裡的畫拿出來往駕駛人身上一砸,惱怒地說:“討厭哥哥了。”
周松喬開啟扔到他臉上的,皺巴巴的紙團。看一眼,車速放得很慢的跟上陶思鬱,淡淡道:“又討厭哥哥了。”
“我最討厭哥哥了。”陶思鬱腳步走得飛快,周松喬不得不提速,將車開到他前面堵他。
陶思鬱掉轉方向往人行道跑,周松喬這下下車,大步追上陶思鬱直接攔腰把人抱起:“討厭歸討厭,飯還是要吃的,不是嗎?”
陶思鬱掙紮,抓住周松喬的胳膊咬他。用了勁兒,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周松喬感覺面板有被刺穿的痛感。
他把陶思鬱扔到車裡,砰一聲關上門,聲音變冷:“行了,給你根杆兒就往上爬,屬狗的?哥哥不會疼嗎?”
陶思鬱舔了舔嘴唇,賭氣,不說話。
片刻,他又開口,經過一夜的發酵對周松喬的怨氣更大:“誰讓你不讓我住學校的。”
“那你咬吧。”周松喬一隻手打方向盤,一隻手露出勁瘦的小臂,“咬到不想再回學校住為止。”
陶思鬱沒動作了,反而是盯著剛才在哥哥胳膊上咬出來的牙印看。
紅紅一圈,泛些青紫。陶思鬱看夠了,摸了根筆在車上不作聲地把自己那副沒畫完的畫畫完了,又跟哥哥道歉說對不起。
他原以為周松喬同意他回舅舅這裡住只是說一說而已,結果吃完飯,周松喬果真說到做到,把陶思鬱的所有東西都整理好給陶思鬱帶了回來。
似乎只要陶思鬱不回學校住,他要什麼周松喬就給他辦什麼。既然這樣,陶思鬱也鐵了心了要跟周松喬在住宿這個事上槓到底。
當天晚上週松喬仍舊來接陶思鬱放學帶他去吃飯,陶思鬱這次全程冷臉拒絕和哥哥說話,兩個人各吃各的,像不得已湊一桌吃飯的陌生人。
這種狀態維持到第三天,陶錚回來了。
雖然陶思鬱從小沒在陶錚手下長大,但陶思鬱和這個舅舅的感情是很好的。他放學回來,看到家裡的燈是亮著的,陶思鬱拿起書包就要推門下車。
啪嗒一聲,車門全被哥哥上鎖。
夜色昏天黑地,因為今晚要降溫,此刻窗前染上一層白濛濛的薄霧,而車內燈光是一捧暖陽般的溫黃。
周松喬陷在這捧溫黃下,坐姿很放鬆。不看陶思鬱,平靜地問:“從來沒和舅舅一起住過,能住得習慣嗎?晚上再害怕的話,敲牆他能聽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