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討厭歸討厭
天開始下雨，水滴劈裡啪啦地拍在玻璃上，淩亂潮濕地攏著車裡的一片黑。
前方開始堵車，四周的喇叭聒噪地響成一片。
周松喬在前面的紅燈前停下，手指隨意敲在方向盤上：“從小到大都和哥哥住在一起，現在不想和哥哥住在一起，那你想和誰住在一起？”
陶思鬱的視線仍舊停在窗戶上。
“我想舅舅了。”陶思鬱說。
三歲被拐賣那次之後，陶思鬱的舅舅陶錚其實偶爾也問過陶思鬱的意見，要不要跟舅舅回去，一直在哥哥家裡也不好等嘗試帶陶思鬱回去的好言好語，都被陶思鬱搖著腦袋說要和哥哥在一起的回答拒絕了。
後來陶錚也不再問了，離得不遠，便每隔一段時間來家裡看看陶思鬱。
但看終歸是看，和帶走是不一樣的。
那麼多年，除了周松喬去國外的那幾年不可抗力，可以說陶思鬱是從沒跟他分開過的，更別提什麼——不想和哥哥住在一起了的話。
“這麼討厭哥哥嗎？”周松喬淡淡地問。
綠燈亮，前方道路有序恢複通行，周松喬打方向盤，拐上一條與家相反的方向。
到時雨已停，下得又快又急又短暫的一場雨。
陶思鬱踩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看哥哥倒車，他想，要是周松喬再跟小時候一樣，在陶思鬱被陶錚哄得不知道什麼是什麼要跟陶錚走的時候，周松喬俯身在他面前，認真地問他：真的要和哥哥分開，去舅舅家嗎？
陶思鬱也肯定是會跟小時候一樣說不要，不是，不去。不討厭的。
可沒有。周松喬倒完車就走了，還說明天會把他的東西送過來。
陶思鬱摸出鑰匙開門，舅舅家裡黑漆漆的，他工作忙常年不著家，陶思鬱來他這裡，本質是自己一個人住。
陶思鬱把那些蒙了灰的傢俱都擦幹淨，打掃完衛生，收拾出來一個房間以後，才發覺這個房子有多大，多空蕩。
太過寂靜的感覺讓陶思鬱感到害怕，這次他身邊也不再有“一面牆敲一下哥哥就能聽到”的安全感。這一夜，陶思鬱是開著燈睡的。
第二天，因為早上有課，陶思鬱起得很早往學校趕。
上午第一節課是植物生態，也是正式開學後的第一節專業課。陶思鬱從小就很喜歡研究植物熱愛自然，盡管興趣理想不能當飯吃，但現在讀大學，陶思鬱依舊學了自己喜歡的植物學方向。
陶思鬱斂起被周松喬影響的情緒，選到滿意的座位坐下。不多時，許勝嘉過來把陶思鬱的書拿給他，又在他旁邊坐下，問：“你以後不在宿舍住了嗎？”
陶思鬱不想提這個事，一提這個事他就要想起周松喬，陶思鬱將自己特地多買的一份早餐分給許勝嘉堵他的嘴，兩個人在座位上安安靜靜吃完。
老師進來，自我介紹，開始上課。
半小時後，老師用一道名詞解釋題簡單和學生互動，讓每個同學挑選一種植物寫五十字的核心解釋。
許勝嘉寫的是仙人掌，陶思鬱不知道寫什麼，託臉看窗外。
生命科學學院有很多松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種下的，又長了多久，總之是在眼下十月的深秋裡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在陶思鬱這個視角，剛好可以看到一顆。
陶思鬱一直認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一種植物，內向含蓄的人是草本植物，像地面上任何一株瘦瘦小小用力去摘卻會劃傷手的小花小草；奔放蓬勃的人是藤本植物，無論攀爬還是纏繞都具有極強的生命力和適應力甚至自己會成為自己的支撐；高大深沉的人是木本植物，樹根紮地樹幹通直樹枝聳天，永永遠遠屹立，沉默又不會太安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