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羅帷搖曳,暗香盈室。又過了許久,蕭瑾把凝香擁入懷中,摸了摸她汗濕的鬢發,“那後來又為什麼要反吳濤呢?莫非是想起來我才是你的男人?”
月光滿溢,凝香躺在蕭瑾臂彎裡,羊脂玉一樣的臉上遍染紅霞,她累得連眼睛都懶得睜,恨恨地說:“吳濤故意派哥哥去誘敵,害他落入你手中,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決計不放過他。可惜周瑋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太迂腐了,反教吳濤捲土重來,把他全家都殺了。”
蕭瑾心想周瑋是吳濤麾下大將,他們兩個窩裡鬥,反正便宜的是他,也不那麼恨她了。他俯身往她眉心一吻,動作可謂溫柔無限,開口卻是夾槍帶棒,“吳濤把彭城燒了,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痛不痛?”
彭城承載著她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棋差一招慘遭焚毀,不可謂不痛心疾首!可凝香即便醉意未消,也知道不該在死仇的懷裡哭,閉著眼睛裝沒聽到。
蕭瑾往她光滑的手腕上撫了兩把,指尖一滑,與她十指相扣,把人攬緊了。他想了一些舊事,指尖在凝香肩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滑,過了好久,又說:“都說了馮然的死跟我沒關系,是程暉和芬柔兩個勾搭成奸,等不及要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你卻一定要把這件事算在我頭上。”
“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自然任陛下您一張嘴說!”凝香枕在他的胸口,卷翹的睫毛小扇子似地垂著,“我還說是哥哥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和他走的,你信不信?”
“原來不是這樣的麼?馮娘娘。”蕭瑾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注意力早轉移到凝香身前那片欺霜賽雪的肌膚上,手又開始不老實,戀戀不捨地從她脖頸間開始流連。
凝香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燒,踢了他一腳,沒好氣道:“這麼叫我,你要求子啊?”
她一睜眼就對上蕭瑾不懷好意的微笑,心底頓時鼓聲大作,四肢綿軟乏力,還沒坐起身來,便被他用衣裳隨便一裹,抱著往睡幔後頭去了。
蕭瑾又“嗯”了一聲,嗓音裡止不住的笑意,“你最好今晚就替我生一個。”
蕭瑾所料不錯,今日朝上,皇帝果然勃然大怒,開口就要革了他的王爵,被一幫子老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攔下了。
皇帝見戲演得差不多了,大發慈悲,說最近河北道一帶頻發暴雨,澇災不斷,就發配他去治水,未見成效不得歸京,算是將功贖罪,順道再罰了他兩年俸祿,全部換成米糧,拿去賑災。
蕭瑾這種感天動地的大孝子,自然是涕泗橫流感謝皇父寬仁,當著群臣的面再三賭咒發誓,不治好水患,永世不歸上京。
散朝後,蕭瑾換過家常衣衫,照例去看凝香。
才過了道院門,只見凝香耷拉著腦袋坐在中堂,一身寬大的灰衫,頭發披散,把臉都快蓋住了,一副剛被人從被窩裡揪起來的樣子,頭上還歪七扭八貼了兩三張黃符紙。
突利站在凝香跟前,撚起一張黃澄澄的符紙就往凝香腦門兒上拍去,凝香竟然也不躲,閉著眼睛,捂著耳朵,裝她的瞎子和聾子。
這偌大的齊王府,也就突利一人膽敢擅闖內宅了!
蕭瑾橫了一眼突利,“幹嘛呢?”
突利手下不停,“唰唰唰”又是幾張符紙貼在凝香腦袋上,“她昨晚不是鬼上身說胡話嘛!得驅驅邪!”
蕭瑾哭笑不得,踹了突利一腳,把人趕跑了,正要去同凝香說話,只見她霍然起身,踏著繡鞋,噔噔噔走回了臥房。
蕭瑾憶起昨夜的激狂,他就知道他過往待她太溫柔了!他一時心旌搖曳,往凝香纖薄的肩頭撫了一把,她卻是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冷冰冰說要更衣,轉身進了次間。
蕭瑾不好再跟,在明間倚著坐了,接了丫鬟遞來的一盞香茶,眺望庭間的一株三層小樓高的茂盛的花樹,情不自禁又想到了昨夜,一時入迷,餘光忽然瞥到個灰色的身影,從窗戶上一躍而出,不正是凝香麼!
蕭瑾冷笑了一下,她這哪是要更衣,分明是酒醒了,準備提上褲子翻臉不認人了。
他招手讓人關了院門,凝香就又灰溜溜地回來了,也不看他,走到庭間那棵鬱郁蔥蔥的花樹前頭,蹭蹭蹭就開始往上爬,只是腿明顯有點兒軟,好幾次差點兒滑下來,花瓣如雨般飄,看得蕭瑾直替她捏一把汗。
凝香想起昨夜就要嘔血,蕭瑾身體力行地向她證明,他不僅行,而且很行,她受不了的行,若非突利踹了她的門,她今天差點兒就沒爬起來。她現在是腰痠背痛腿抽筋,在樹高處上尋了處穩當的地方,兩腿一伸,靠著樹幹坐下了,也不管蕭瑾在底下軟磨硬泡地勸她下來,她只管捂住耳朵,打起了瞌睡。
少頃,凝香在睡夢中聞得陣陣烤肉的香氣,睜眼一瞧,天都快暗下來了,肚子正咕嚕嚕地唱著歌。
她琢磨著蕭瑾也該走了,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不料踏到一根不怎麼結實的樹幹,“啪”一聲折斷了去,她當即跟個麻布口袋似的往下墜,幸得及時拽住了另一根樹杈,止住了落勢,整個人吊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一雙手從下頭抱住了凝香的小腿,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閉著眼睛沒好氣地說:“撒手!”
底下那雙手無賴似的,把她擁得更緊了。“餓不餓?快下來吃烤肉!”
凝香想了一下,鬆了樹杈,順勢同飄搖的花瓣一齊落在蕭瑾懷裡。
凝香看著蕭瑾含笑的眼眸,她知道前世那個人是一定不愛她的,眼前這個人,虛情堆上假意,多多少少有幾分,夠她造作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