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卿卿
蕭瑾勸明明節哀,外頭傳來劈砍木頭的聲音,一出門,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屋簷底下掛上了幾盞黃色的燈籠。
凝香將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臂,彎腰站在花壇前,雙手握著斧子正劈柴。
他走到她身邊,看那雙肌肉線條漂亮的手臂將一節節樹幹麻利地劈成幾瓣。
明擺著是殺人越貨的手。
他真是瞎了眼睛,才信了她的鬼話。
“你說,明明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會作何反應?謝姑娘?”
凝香立馬丟了斧子,“你想幹什麼?”
蕭瑾看她滿臉警惕,打消了心中疑慮。
“逗你玩呢!瞧你緊張的。”
凝香擦了把額上的汗,“你最好不要動歪心思,否則有你好受的!”
她繼續悶頭劈柴。
遠處響起了犬吠聲,一排燈籠暈染的黃光裡,她想起了她和朱朱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她陷入了一起幫派紛爭,被一夥匪徒一連追了好幾天,好不容易甩脫了人,累得去了半條命。
那日特別冷還刮大風,她身上一文錢也沒有,只能幹坐在茶攤上歇腳。
店家的孫女看出了她的窘迫,替她端來一盞紅棗黑糖薑茶。
少女的手又細又白,像是畫裡的人兒。
幾日後她到漁陽辦完了差事,從錢莊取了些錢,打算回程去那茶攤喝一碗茶。
那一天陰雨綿綿,不見行人,出漁陽城門不久,她見到一處雜草叢生的溝渠,裡頭雜亂地塞著一團鮮豔的紅色。
她覺得有些奇怪,走近一看,溝渠狹窄,飛速地躥過幾只肥頭大耳的灰鼠。
精心裁製的嫁衣被撕成了一片破布,萎靡地覆在慘白的軀體之上。
一雙手仍舊又細又白,指尖呈現悽厲的抓撓狀,指甲縫裡塞滿了汙泥與皮肉。
本該是命中最幸福的一天。
她也記起第一次見到圓圓時的場景。
五六歲的小姑娘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紮著兩個羊角辮,彷彿是個小男孩。
她黢黑的小臉桀驁不馴,“你離遠一點,這匹馬脾氣不好,踢著了不管。”
小姑娘拿鞭子抽了一下馬背,慢悠悠地說:“我爹死了,我娘和個唱戲的跑了,奶奶從馬上摔下來死了,現在朱朱也走了,說不定過幾年我就和他們團聚了,有什麼可難過的?”
她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一個放牛的小姑娘,她爹死了,她娘改嫁了,她那個未婚夫不要她了,她每天都很難過,但沒有人在乎。
柴劈完了,衣衫沾了薄汗,黏噠噠地貼在面板上,她放下斧子,將柴木歸攏好。
晚風宜人,小院裡花香沁心,那個人站在月光之下,仰望著漫天的星辰,眉目依然如初見時般溫潤動人。
她忽然就記起了他說過的很多話。
她拍了下他的肩膀,“跟我來。”
凝香提了盞燈籠,扯著蕭瑾出了門往山裡走。
山腳下是一片紫竹林,穿過就可以見到一條小溪,水流清冽,白日遊魚細石清晰可見,她常在日落後帶圓圓來這裡沐浴。
圓圓頑皮得很。常常躲在水底下,猛地從她身旁竄出來嚇她一跳,濺她一臉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