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僅僅是開頭
第二日,天剛亮,曲芙蓉還在裡屋被窩裡,就被外面的爭吵聲驚醒。聽聲音是柳姥姥和張三。
只聽柳姥姥道:“打今兒起,不用你送水送柴過來,我這兒有現成的勞力。”
就聽張三道:“嬸子,我這就是順帶腳的事兒,做慣了的,費不了多少功夫。”
柳姥姥冷冷地道:“你還是多花點功夫伺候你媳婦吧,我看她身子骨越來越弱了。”
“不打緊,我忙得過來,”張三的聲音。
“我說過了,不用了,你走吧,”柳姥姥的聲音依舊冷冰冰的。
曲芙蓉聽外面說話聲停了,心中迷惑,正想穿衣起來,柳姥姥走進屋來,“梆”的一聲將柺杖敲在炕沿上,吼道:“起來,都這個時辰了還賴在炕上!”
曲芙蓉嚇得一哆嗦,手忙腳亂地一邊穿衣服,一邊看著柳姥姥慍怒的樣子,小心地問:“姥姥,您病好了?”
“不許囉嗦,生火做飯去。”柳姥姥沉著臉道。
曲芙蓉生了火做了飯,待二人吃過,正在收拾鍋碗瓢盆,只聽“咚”的一聲,一把明晃晃的斧頭丟在自己腳邊,曲芙蓉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到柳姥姥冷冰冰的聲音,“去劈柴。”
曲芙蓉撿起斧頭,笨拙地去劈柴,好幾次險些劈到手。雖然手沒被自己砍掉,也被粗厲的木刺紮得傷痕累累,兩只胳膊累得幾乎抬不起來。
劈好了柴,她捶著痠痛的胳膊和腰,剛想坐下歇歇,柳姥姥又丟過來一根繩子,同時丟下一句“去山裡撿一捆柴回來。”
沒想到,這僅僅是開頭。
“去河裡挑水,挑不滿一缸不許吃飯。”
“去把芋頭刨回來。”
“去把菜窖挖了。”
“去推磨。”“去織布。”
接下來的每一日,柳姥姥陰沉著臉發出的一個個指令,讓曲芙蓉如墮深淵。以前在家裡,她哪做過這些粗活累活?她幹過最重的活兒,就是去薅鵝草喂她的大灰二灰。
她每天笨拙地學習著做這些活計,片刻也得不到歇息,手上一層層磨出水泡,磨出血,結了痂,成了繭。
眼淚是不許流的,只要曲芙蓉一流淚,柳姥姥就會揚起柺杖,喝道:“哭,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眼淚能當飯吃嗎?眼淚能當柴燒嗎?不許哭,趕緊幹活。”
曲芙蓉不明白姥姥為什麼變成了這樣,以前那個給她做蓮藕餅,摟著她柔聲細語的姥姥哪去了?內心裡不免對姥姥有些怨恨,臉上卻不敢表露,在姥姥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說一個字。
只有到山中撿柴的時候,她才像出籠的小鳥,覺得快活些。山中那些小兔子小松鼠很快成了她的玩伴,跟它們在一起的短暫時光讓她忘記了眼前的痛苦。
她愈加思念在自己家的時光。有時,望著一棵樹、看到一條小溪,她都會想起以前在父母跟前,和哥哥姐姐一起玩鬧的快樂時光,就會怔怔地發上半天呆。
這一日,曲芙蓉正在山中撿柴,猛聽到“咦兒嘎”一聲怪叫,一個灰影子從天而降。
曲芙蓉聽到叫聲連忙抬頭望去,眼瞅著一個灰影子落到遠處的山溝裡。那影子不大,不像人,也不像巨獸,倒像只大鳥。看它落下的地方似是林中那片沼澤地。
那片沼澤雖然隱蔽,她以前誤入過,知道怎麼過去。她瞧瞧四處無人,便穿過樹林,鑽過一片灌木叢,尋到那片沼澤。
沼澤當中果然趴著一個灰灰的大鳥,張著翅膀正在撲騰,撲騰了半天好像用盡了力氣,兩只翅膀無力地耷拉下來,發出“嘎嘎”的低叫聲。
曲芙蓉遠遠看著,有點像她的大灰鵝。不管是不是,她要把它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