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你的福
“居然……是你!”那女孩說罷,即刻準備關門。
“誒,別啊!”慕容淩娢不知哪裡來的膽子,上前一步扒住了門框:“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我不是壞人。我是來找崔大人的……”
“哼,誤會?”女子見慕容淩娢一直扒著門,無奈之下猛地推門而出。這時,慕容淩娢看清了她臉上掛著的閃爍著微光的淚珠。“說的就是你,狗官!害死了我爹,現在又找崔茁哥哥作甚!”
慕容淩娢被逼得連退幾步,而那女子也緊跟不捨,還沒等慕容淩娢反應過來,她一個巴掌就扇在了慕容淩娢的臉頰上。這一掌扇得相當有力度,完全不像是出自一個看起來柔弱單薄的小姑娘,她的手掌在與慕容淩娢的臉頰接觸後,收手之時還不忘拼盡全力在慕容淩娢臉上抓了一把。
啪——手與臉碰撞的聲音清脆又不乏厚重,但速度極快,以至於慕容淩娢根本無法回憶起被扇的聲音。她真正感受到的,是被扇完之後,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半邊臉疼痛發燙之後的茫然無措。
女子哭泣著跑回家,重重地關上了門。鄰近幾家傳出了此起彼伏但又相當和諧的犬吠。慕容淩娢立在街道中央,低著頭發呆。
茉莉繞到慕容淩娢的左側,瞧瞧她的臉,一片紅色中還有四道慘白的劃痕,前三道只是被指甲抓破了皮,第四道力度比較重,從耳下一直到頜骨,已經開始向外滲血。
“小傷,沒事。”茉莉見慕容淩娢沒反應,便化為貓型跳到她的肩上,伸出舌頭,輕輕碰了一下慕容淩娢的傷口。
“嘶……”慕容淩娢側了一下頭,但什麼也沒說,茉莉就繼續用治癒系法術給她止血。她的臉和慕容淩娢的臉貼地很近,不經意間,觸碰到了慕容淩娢臉頰上的液體。抬眼一看,慕容淩娢的眼淚正在瘋狂地往外湧現。
“哭什麼。流了點血而已。相信我,不會留疤。”茉莉地語氣難得的溫和,奈何她怎麼勸,慕容淩娢都沒法止住淚水。
“為什麼……關我什麼事啊!憑什麼……”慕容淩娢低頭小聲啜泣。
“放心,不會得破傷風,死不了。”茉莉歪頭看著慕容淩娢,試圖勸慰。
“嗚嗚嗚……為什麼……她憑什麼打我啊!理由呢!證據呢?連理由都不編……她以為她是誰啊!”慕容淩娢的啜泣聲逐漸變大,“哇啊啊……”
正當她準備痛快地放聲大哭時,茉莉捂住了她的嘴。
“冷靜一點,刺史大人。哭沒什麼用,想想破局對策。查清趙知縣死因,才能還你清白。”茉莉用璀璨的藍色眸子盯著慕容淩娢,一直盯到她不再哭泣,才放下自己的手。
“我想想,我想想……這裡,應該是……是他家。”慕容淩娢說話聲音依舊是抽抽搭搭,顯然還沒有緩過來。“趙知縣的女兒……怎麼也在……”
“大機率是舊相識了。”
“家裡只有她一人……如果崔茁真如傳聞那麼守規矩,那他應該會守在墓地。”慕容淩娢長出一口氣,仰頭扶額嘆息道,“剛才來的時候也沒注意,周邊有沒有墳地……”
茉莉頓了片刻,轉身拉著慕容淩娢沿某條街道走去:“墳地的氣場和住宅區有差別,靈氣更古怪。好找。”
“哦……”慕容淩娢跟在茉莉身後,真的在郊外找到了一處墳地。墳地邊緣,架著一間低矮的茅草屋,從撒在門前地面的搖曳燭光可以看出,茅草屋內有人。
走到茅屋旁側,慕容淩娢先朝著那個立了牌子,但牌子上連字都沒有寫的新墳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原本只是出於對生者的尊敬和對死者的敬畏。但是在躬下身的那一刻,卻情不自禁地祈求了起來——這位前輩,您好,一會兒我勸說您兒子的時候,還請您幫忙提點他一下。他要是願意幫忙,也是在積德啊……不過要說也真是的,您兒子都在京城待那麼久了,怎麼說也得攢下些錢了啊,好歹給您搞個體面點的墓碑呢。這麼渣的木牌子,一下雨恐怕就廢了。不過您放心,等雜事都了了,就算崔茁那小氣鬼不同意,我也一定給您立碑,特別氣派的那種石碑,絕對讓您在下面倍兒有面子……
絮絮叨叨求了一大推,慕容淩娢終於直起身,猶豫了一下,向茅屋的入口走去。茉莉依舊站在原地,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到底所為何事,慕容淩娢無暇顧及。
鑽入低矮的茅草屋。屋內,刺鼻的酒氣撲面而來。慕容淩娢一時不能習慣,憋住呼吸強忍著鼻腔內的辛辣之味,抬眼向前方的桌椅看去,
“你果然來了。”忽明忽暗的燭火讓崔茁的半張臉都藏匿在黑暗中,但黑暗也無法掩蓋他眸中犀利逼人的寒光。
“崔大人……”慕容淩娢閉氣的同時,疑惑地皺起眉頭,盯著桌上的那壇酒,甚至忘記了作揖。
“慕容刺史不必如此。我已卸任,不過是一介布衣。”崔茁說著,倒了一滿杯酒遞嚮慕容淩娢,卻絲毫沒有勸酒的樣子。非但不起身,甚至連一個和善一點的眼神都不願展現給慕容淩娢。
“不……不用了……多謝,我不喝酒。”慕容淩娢已經記不起自己該如何有條理地說話了,她甚至懷疑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不喝?也罷。”崔茁冷笑著,側手把酒撒向地面,潑出了一條無可挑剔,張牙舞爪,形散而神不散的原生態弧線。“趙知縣想必會喜歡這酒。”
“趙知縣……他……崔茁你什麼意思?”慕容淩娢被潑出的酒痕逼退了半步,滿臉恐慌,語氣輕而無力,彷彿日出前的那縷薄霧,隨時可能被一陣微風吹散。崔茁的態度明顯帶有恨意。她有種預感,自己或許真的做了錯事,且造成了很嚴重的後果。可到底是哪裡錯了呢?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每個遇見她的人,都這麼不約而同的把她當成了那個陰險狡詐,給他們引來災禍的人呢?
“託你的福,他就在外面地下。”崔茁不理會慕容淩娢的茫然無措,繼續說道,“好歹也是個知縣,連自己後事都做不了主,被晾在縣衙那麼多天,皮啟歸居然真的敢……”
“是老皮動的手?”慕容淩娢問道。
“都說了是託你的福。怨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