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擊檢查!
心裡這樣想,自然不能問出來。所以慕容淩娢只好翻開一本賬本,假裝認真翻查,想要緩解詭異緊張的氣氛。
翻了幾頁之後,慕容淩娢發現有些不對勁,這是八年前的賬本嗎?為什麼紙張這麼新,每張紙的背面還都粘有墨跡……這顯然是沒來得及晾幹字跡就迅速翻頁的結果。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又往後翻了幾頁,賬本上卻已經沒有內容了。好好一個賬本,卻有將近五分之四的空白頁沒用,真的很令人疑惑。
“這本為什麼只記了不到十頁?”慕容淩娢反複翻著最後兩頁紙張問道。
“哦,是這樣的……為了便於收總和後期的查閱,本縣的賬本都是一天換一本,盡量更加詳細地記錄,系統地儲存……”
“啊?”慕容淩娢懷疑自己聽錯了,一時無語凝噎。一天換一本,怪不得一年的賬本放了滿滿一排書架!每本只寫幾頁,後面都是空白……至於這麼浪費嗎?你是覺得古代木材多不怕浪費還是覺得紙便宜啊?就不能為子孫後代找想,多點綠色環保勤儉節約可持續發展意識嗎?
慕容淩娢又看了第二年的賬本,依舊是每本只寫了幾頁,而且有墨跡留在前一張紙的反面。第三年的,也是如此。
“孫知縣,在你任期之前的賬本,可還有儲存?”
“有,大人這邊請。”
繞到了另一排架子邊,慕容淩娢隨手又拿出了一本賬本。相同的紙質,同樣的墨跡,就連字型都和剛剛看到的某幾本相似。不難看出,這麼多年的賬本,都是三四個人在短時間內重新抄寫或者偽造的。
連不屬於自己任期的賬都幫忙重造了一遍,這麼嚴謹?慕容淩娢的眼神略帶憐憫,看向跟在知縣後方那位臉色慘白,神色迷離,黑眼圈濃重的主簿,不由得心生敬佩。這種龐大的任務量,大機率都是由他帶領著一兩個小跟班沒日沒夜加班加點完成的。這麼高效的打工人可不常見,孫知縣啊,你真應該給他磕一個。
離開蕪平縣,慕容淩娢又到鄰近的幾個縣轉了一番,這幾個縣的賬本也同樣都是臨時偽造的,單單是偽造也就算了,同質化有點過於嚴重了……慕容淩娢不明白,為什麼這些縣也都是“每天換一本賬簿”,到底是在哪學的歪風邪氣!
在翻完了n本只寫了幾張內容的賬本之後,慕容淩娢終於開口問道,“這些賬本,為何每天都換?不是還沒用完嗎。”
“刺史大人見諒……”主簿恭敬謹慎地說道,“是巖陰縣有人假傳您的意思,說您喜歡條理清晰分類明確的賬務,所以下官才……”
“把這幾年的賬簿都重新抄了一遍?”
“大人恕罪……下官再也不敢了……”主簿慌忙跪地求饒。
知縣無奈,也惶恐跪下,努力欲蓋彌彰道:“刺史大人放心,這賬本重新謄抄,都是為了方便您翻閱。其中內容,都是原原本本從未變過的。”
反正證據都已經被銷毀,巖陰縣那位還死了,隨你怎麼編嘍~惹到我算是踢到棉花了。慕容淩娢實在沒什麼實質性證據,為了保持表面的和氣,不讓自己的形象更加妖魔化,她只得親自將知縣扶起,又說了幾句敷衍的勸慰勉勵之語。
看了無數的賬本,慕容淩娢頭暈眼花腦仁疼,還要為了給不知情的人留下好印象,全程面帶笑容安撫底下那群被形式主義迫害成僵屍腦子的可憐人。瞎忙活了一整天,臉都僵了,一無所獲。天色漸暗,她也只得踏上歸程。
坐在馬車裡,慕容淩娢用手指按壓著太陽xue閉目養神,冷清的街道上偶爾傳來幾句交談聲,都入了她的耳。
“誒,聽說了嗎?崔大人回蕪平了。”
“哪個崔大人?”
“中了進士,在京城任職的那個崔茁啊。”
“出什麼事了?怎麼一聲不吭就回來了?”
“聽說,是母親去世了。”
“咦,他不是……”聲音小了,慕容淩娢沒聽清下半句。
“嗐,這些事咱們哪清楚呢?反正啊,崔大人是真的孝順。自請丁憂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