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生日當晚,顒與賓客一一打過招呼後就將主場讓給律畢香了,畢竟他一向愛湊熱鬧,這次也算得罪他,讓他玩得盡興一點也無可厚非。
樓下音樂舒緩,燈光柔潔,人聲氤氳。樓上則只被自然天光照著,顒獨自坐在樓上玻璃廳中休憩。
當然也在隔了層玻璃俯瞰嬰勺。
嬰勺平時總嚷嚷著宅中無聊,他想見到更多妖,眼下妖是多了,嬰勺被圍起來嬉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他面上的笑很忐忑,彷彿一條隨時準備逃跑的鹿。
他沒有交際的能力。
蘇醒伊始,他就一直待在人煙稀少,妖也稀少的支離,看書、木雕、養花,興致來了去琴室拉他不喜歡的提琴,拉兩下便放下樂器獨自玩耍。
顒在公務時不喜歡被打擾,阿蒙不會跟他說多餘的話,於是他最大的消遣變成了謄抄書籍。
他所看的那些,有關滑雪、海、流星、威尼斯……全部都在他臆想之中,他總幻想著在這些場景如魚得水,如鳥歸林,但實際上,與他說話的妖稍微多一點他就惶恐不安。
顒理解人是群居動物,會有各種各樣的情感訴求。他想起來嬰勺夜晚躺在床上時嘀嘀咕咕給他說的那些話,他鮮少回應,嬰勺越來越敏感脆弱,有時會央求著他回應,但顒其實不知道該如何說,他覺得嬰勺腦子裡想的東西太多了,實際經歷的事情太少了,空中浮著的太多了,腳下踩著的太少了。
所以他才會有如此多的無趣愁緒。
但這現狀是無解的,因為嬰勺只能呆在支離,他一出去挺不過三天,就要死。
再死一次,顒沒有把握救活他。
有個個子矮小的兔妖靠近了嬰勺,將嬰勺從談話中心裡拉出來,那隻兔妖與嬰勺毛發眼睛顏色如出一轍,嬰勺面上露出些許驚喜的神色。
嬰勺蹲下將來福抱起來,應該是在向那個兔妖介紹來福。
律畢香坐到顒身側。
顒收回粘在嬰勺身上的視線,淡然看向他。
他喝了些酒,此時應該半醉,被操縱的那隻陰柔狐妖面上酡紅,手中還抱著半瓶酒,舌頭大著就開口說話:“又看呢?怎麼不下去玩?”
“沒興趣。”
“嗨呀——你這次請來的都是些什麼來客啊,他們怎麼不管男女都刺刺的?”律畢香埋怨,顒挑了挑眉毛,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律畢香繼續說:“就是說話刺刺的,他們都喜歡你嗎我聽他們和嬰勺說話那口吻,都要嚇死小孩了,呵呵……”
“他們說什麼?”
“他們圍著嬰勺問嬰勺是怎麼攀上你的,和你是什麼關系,到底是男的是女的,還有妖力強一點的看出來他不對勁,說他不人不鬼……”
嬰勺和兔妖坐到了茶歇處,用勺子挖了口蛋糕吞如口中,嘴角沾著的一點奶油屑被他舌尖靈活地舔掉。
“你不去管管嗎?”
“他要自己對我說。”顒語氣中沒什麼情緒,“否則我不會管。”
嬰勺從不把心中所思所想告訴他——是指那些真正惹嬰勺哭泣的思想,嬰勺從不告訴他。
既然他不說,顒就不會管。
他幻想中都會保留那隻狗,但是沒有保留顒。
“嘖,我真的是建議,就只是建議哈……你把他給我吧,嗝!我至少會管他,我覺得他……”
顒眯起眼睛,不虞地望向律畢香,律畢香說到一半,狐妖正和他搶奪身體,那張陰柔臉上表情扭曲得四分五裂,顒說:“以後不要再說這些。”
“你生氣了?嗨呀……”
一束灰色厭惡被狐妖從自己頭頂扯出來,狐妖臉上那副戲謔揶揄的神色驟然褪去,變作暴躁的樣子,先是對顒道歉,而後拉著還在不停發牢騷的律畢香下樓。
宴會完畢時已是淩晨,天將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