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奔偏頭怒目瞥向老頭,老頭嚇得簌簌發抖,渾身的骨頭架子都咯咯叫,立刻停了敲劉奔手筆的動作,往後退幾步進人群裡啐老乞丐:“呸!我早知道他在吃饅頭!那饅頭就是我故意放進去讓他吃的!只要不進你這畜牲肚子裡,誰吃都可以!”
兩個老頭在耳邊爭吵,浮點的力氣與神志在劉奔手中逐漸發脹、發泡。耳側彷彿被糊上了一層混雜稻草的泥,外界聲音模糊悠遠,浮點無意識地閉上眼睛,眼白瑟瑟地在睫毛間發抖。
一聲沉悶的倒地聲。
浮點毫無生息的癱軟在地。
兩個老頭的聲音戛然而止,幾只蒼蠅圍繞著已發臭的四具死屍嗡嗡轉,其中一隻發現了新的目標,在空中旋繞幾圈飛到浮點纖長潔白的睫毛上。
“造孽啊……造孽啊!”
劉奔一把扯住喃喃自語的老頭,面目猙獰:“造哪門子的孽?你們將他當做仙童供了多久?原本他跑上山時就該被我們兄弟夥兒抓住砍死,倒硬生生被你們當做神仙供!現在好了,山下死了四個人,你們這些人真是耍得我們山下的團團轉,抬著四具屍體上來求個妖精?”
老頭被他一把推入人堆中,他用手背擦了擦鼻子:“直截了當地殺了他倒是對他慈悲了,不知道他以前吞過多少人的命!”
“可是他還有隻貓頭鷹……”
不知誰在人群中惴惴不安地說了句。
劉奔立刻抬手冷笑:“什麼貓頭鷹麻雀!管他什麼鳥,我來一個殺一個,不過都是裝神弄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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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時,律畢香找到顒。
顒正坐在山下一戶人家屋中喝茶,屋子臨著通往支離山的路建造,與其他鄰裡比起來頗為氣派,屋外一顆柿子樹,門口卷盤著一圈玉米,牆泥平整、傢俱齊全。
一具頗為壯實的肉體橫陳在顒腳下。
律畢香湊近看了眼,只見這人滿臉橫肉,一隻眼睛眼皮上下還有道驚險的刀疤,面色青黑,嘴巴大張、眼球突出,滿臉驚恐。
除他之外,這屋子裡沒有不順眼的東西。
律畢香記得這人,他常來找顒,因此也對山上山下村民頗為熟悉。這人叫作劉奔,支離山一帶的惡霸,做慣了攔路收取過路費的勾當便以為自己無人能管了,集結了一群遊手好閑之輩稱霸一方。
不過幸好這人只是貪財,並不好色,沒有娶到媳婦,至今仍是孤身一人。否則這屋子裡躺著的就不止這一具屍體了。
他往上看,只見顒一臉平靜地坐在椅上,倒沒用他那人身鳥翅的樣子,此時是個完全的人樣。
手肘撐著桌面,手指撐著額角,一張冷麵從畫中走出來似的,發如洇墨,眼如鬼火。似乎察覺到律畢香這團煙霧的目光,他垂下眼睫盯著律畢香。
律畢香不知該笑不該笑,要放在以前,他必然就嘲笑出聲了,可顒的樣子實在是有些令妖膽寒,律畢香自打結識顒之後,從未見過他這樣殺氣騰騰卻一臉淡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