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浮點眯著一雙小狗眼睛，萬分崇拜地看著顒：“顒，你才是山神的仙童，是不是？”
顒想起背後還有座形貌醜陋坑窪的泥像，不甚愉悅地乜著浮點：“我就是山神。”
“可是你……”
浮點偏頭看了看一片昏黑中森然的神像，又瞅了眼斑駁月色下矜貴優雅的羽人：“原來你才是山神！”
顒勾了勾嘴角，浮點感嘆一通後，似乎已經全然忘記了方才害怕的模樣，期期艾艾地往顒身前湊近許多，用手摸了摸顒收折起來的羽翅，一股搔癢般細細密密的感覺順著羽毛傳遍顒的每一寸面板，顒抖了抖翅膀，拍走浮點。
浮點嘻嘻笑了幾聲，偏著臉躲避。
“你不怕我嗎？”
“不怕，顒一定是個好妖怪，如果是壞妖的話，肯定剛一現身就將我吃掉了，可顒非但沒有將我拆吃入腹，還助我找了尋物的方法，一定是個好妖怪！”浮點篤定道。
顒其實不算個好妖怪，早幾百年前，他還曾因為濫殺無辜被天界封印過，他已經金盆洗手數年，但乍一聽到這樣的褒贊，心中居然有些發虛。
“是嗎？可你著實算不上個好人，你先前在村民面前，自稱是我的仙童，誰欽點你作為仙童的？”
浮點聽出他語調中的調侃意味，臉貼著顒的羽毛蹭了蹭：“肯定是山神大人了。”
“我何時欽點過？”顒又將自己的羽毛抽出來。
“山神大人現在欽點也作數的。”
看來不算愚笨，油嘴滑舌時倒顯得精明。
之前在村民面前撒謊的樣子也很機靈。
顒哼笑一聲就要離去，浮點卻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山神大人要離開了嗎？”
“是。”顒不動作，看著他，想聽聽他又要說什麼撒嬌耍賴的話出來。
“山神大人帶著我走吧，廟裡又空曠又陰森，廟後面的山坡上我每日睡得提心吊膽，大人帶我去您的居所居住，即使是打地鋪、睡柴房也可以，至少不用時時刻刻擔驚受怕。”
顒眯起眼睛，收回前幾秒對浮點的判斷，他順著杆子爬的功夫真是爐火純青，不只是一句機靈就能概括過的，偏偏顒又喜歡他這張臉，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倒覺得有些可愛。
但顒確實沒有自己的居所，他鮮少休息，真要休息時也是化作貓頭鷹的樣子站在樹梢小憩片刻，哪裡來的地鋪和柴房？
思索片刻，顒自掌中變出顆夜明珠遞給浮點。
光芒鮮少的廟宇立刻亮了大半，不像日光，更像月光，柔柔似水地鋪灑了大片大片。
浮點第一次見會發光的珠子，任它在空中漂浮了許久，只是眼神遊離地看著，沒有抬手去取，顒耐心等著他伸手。
半晌，浮點雙手捧過夜明珠，喟嘆一樣對顒道謝。
顒笑了笑，揮翅間又變作貓頭鷹的樣子，扇著翅膀從山神像背後的窄小窗戶間飛了出去。
他大多數時間還是用來修煉，千年或者百年前交好亦或者交惡的朋友都在他記憶中疏淡，偶爾的交談對飲已經是情誼的極限，他們這些妖怪，長情不了的，一旦長情必定痛苦。不過有時候稍微逗弄逗弄短生種，倒也為生活增添幾分樂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