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次日晚，村民們聚集在寺廟口。
浮點將紙條遞給青年書生，書生展開一看，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當即扭身跑到他鄰居家王大娘面前扯著她的袖子：“王大娘，是你家小孩兒挖走了我的罐子！”
王大娘原本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戲，沒想到戲突然就演到了自己的身上，見眾人將目光移向她，慌亂之下皺起一雙粗黑眉毛將書生推開，大聲吼道：“哪有你這樣血口噴人的？我家小奴兒連路邊掉的銀錢都會撿起來還回去，誰會偷你的破罐子？！”
王大娘在村中一向暴脾氣，此時人堆中寂靜無聲，生怕被抓著錯處糾纏，不敢幫著任何一方說話。
書生將紙條展開給她看：“這紙條上分明寫著你家小奴兒的名字！”
王大娘腫脹眼皮一翻，將臉沖向浮點，浮點眉頭一跳。
下一刻，王大娘的手就要壓到浮點的鼻頭上：“哪裡來的紙條！你既然是山神的仙童，為何不讓山神親自顯靈來看看！偏偏要弄這裝神做鬼的紙條，誰知道是你自己寫的還是山神真的顯靈？”
浮點正張著口欲辯解，人群中擠出來個以前與王大娘有過摩擦的瘦高婦人“啪”一下打掉王大娘的手：“你在這裡撒潑做什麼？既然你家小奴兒沒做這事，就帶著大家夥兒去看看吧，別是做賊心虛了！”
“你敢打我？”王大娘聲調尖利，張牙舞爪地與瘦高婦人扭在一起：“我沒找你的麻煩，你倒是還找上我的麻煩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家那小畜生常偷我們家柴火回去？我們家小奴兒沒做的事情，憑什麼任你們檢查！”
人群一下子沸水般炸了起來，村長與王大娘家的男人連忙跑出來拉架，另一些人捂著嘴低低地笑，浮點被人推來擠去半天，不知所措，村長探頭出來吼他：“哎呀你！就是你！都是因為你才出的這事，還不快過來拉開她們！”
浮點忙點著頭，也擠進去拉架：”別打了，別打了！我如何裝神弄鬼？我連字都不會寫！”
顒遠遠看著這場鬧劇，眼睛在瘦高婦人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擠在人群中的浮點。
突然，王大娘啊一聲摔進人群裡，眾人手忙腳亂地要扶她，她臂膀一揮趕走一大片人，一雙微凸眼珠瞪著浮點：“你敢推我？！”
浮點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啊？”
瘦高婦人一手叉腰一手拍浮點的肩膀，朝地上的王大娘啐了一口：“推不死你？！”
王大娘家的男人突然暴喝一聲，赤醬面孔上筋脈突起，揚起手臂就要打在浮點面上，浮點抖了抖，下意識閉上眼睛。
“啊！”
先是一句短促的驚呼，粗壯男人的手臂與浮點咫尺之隔時，一陣淩厲的無名風乍起，攜著聲尖細的悲鳴，眨眼間將他轟飛出去，更多驚呼接連而起，浮點睜開眼睛，夜空中幽幽蕩出陣貓頭鷹笑聲，鬼童嘯叫般。
“鴞的笑聲！”不知誰的聲音，發著抖。
顒張翅伸爪，越過一片黑壓壓的頭頂，立在浮點肩上，浮點低低嘶了口氣，顒挪開卡進浮點鎖骨的爪子，頭顱轉動，一雙在夜中森然赤紅的瞳掃過眾人。
一片寂靜中，往廟中放饅頭的老頭倏然扔了柺杖，“啪”一聲跪在地上：“山神大人息怒啊！”
眾人大驚，紛紛效仿老頭的動作，一瞬間，人群圍著浮點與貓頭鷹齊刷刷跪倒一片，山呼息怒。顒轉頭，眼睛盯著巋然不動的瘦高婦人，婦人眼睛一翻，暈倒在地。
浮點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放置，四顧幾圈，最終看向靜靜站立著的顒，顒的眼睛已經不像方才那樣可怖，於是浮點自作主張地俯身將離他最近的一圈人一一扶起：“起來吧，起來吧，山神大人已經不生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