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嬰勺被扔了一個趔趄，身後的門轟然緊閉。黑暗像多足爬蟲一樣瞬間蔓延。
不等他從地上爬起來，無邊的黑暗中就突刺出密密麻麻的，鐵青色，彎鈎一樣的鳥喙。那並非圖冊上的彩照，而是類似銅鑄，眼睛卻森寒非常的鷹隼。
它們像討伐妖孽的神祇一樣從四面八方凸顯出來，眼神尖銳，身形可怖。即使嬰勺閉著眼睛，它們也出現在嬰勺腦海中。
精神層面的懼怕無從克服，無孔不鑽。
嬰勺腿軟得要命，失語一樣，張著嘴卻沒辦法說話。這種關頭，他什麼都忘記了，沒有憤怒也沒有咒罵，單是爬在地上就已經筋疲力竭。
他順著記憶中門扉的方向爬過去，在他的身後，密密麻麻的鳥喙鬼火中，現出一具高大的人影，他合攏著銀黑二色的羽翅，穿著黑金衣袍，幽靈一樣浮現。
嬰勺沒看到，他只想摸到門，然後求顒放他出去。門離他並不遠，與牆壁的觸感也很不相同，他憋著氣摸索，摸到木門的一瞬間，木門居然也通靈一樣的開啟了！
光一照進來，身後那些東西就迅速退散。
嬰勺耷拉著眉眼，終於嗚聲哭出來。
一隻幹燥的，人類的手掌焦急地扶住他不斷往下癱軟的身軀，將他拉起來。
柑橘味包裹住他。
嬰勺想起來，幾年前他生日的時候，有隻蛇妖送給他一顆黃綠相間的佛手柑。
果實像長著許多章魚觸手的花朵一樣，有檸檬和柑橘的味道，很甜很清新。嬰勺很喜歡那個味道，連帶著也很喜歡那個奇形怪狀的果實。他查了資料之後用一個盤子將它悉心養起來，香味在臥室中汩汩嫋嫋維持了一個多月，等它散發出爛橘子味道的時候，阿蒙就將它給扔了。
但柑橘的味道一直維持到了現在。
顒買了好多佛手柑味道的香水。
這個香水的味道已經成為一種顒的象徵，安定劑一樣的香料。
顒跪在地上，將嬰勺拉進懷裡，只是幾秒的間隙，他又變成人的樣子，又變成可以任嬰勺依賴、哭泣的樣子。
要將人撕裂的懼怕與怒吼是他給的，神經質的撫慰與擁抱也是他給的。
嬰勺腦中一片混亂，分不清抱著他的究竟是愛他的還是恨他的。
他只是憑藉著本能鑽進顒懷裡，呢喃著：“我好怕，我好怕……”
顒撫著他的腦袋，也呢喃：“對不起，對不起……”
.
因為情緒大起大伏以及並發的各種生理痛苦，嬰勺被嚇痴之後哭過一場就迅速暈了過去，緊接著開始發高燒，渾身像火灼一樣。
昏昏沉沉間，有人在不斷摸他的手和臉。
並非帶著情慾的揉捏，而是手足無措一樣的撫摸。
其實這種狀況的發生嬰勺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他早預料到顒會發怒，他強忍著痛都要惹顒生氣。
他都分不清自己跟著張去晦出去到底是為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