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似乎已經忘記自己對鳥類的懼怕了。耳側聽見顒蓬勃劇烈且憤怒的心跳聲。他突然明白顒每次將手掌放在他胸口是在幹什麼了。
顒掰扯片刻,有些忍無可忍的語氣:“嬰勺,手放開。”
嬰勺沒鬆手。
最後也不知道顒用了什麼辦法將他抱出去。
風疾馳而過,嬰勺察覺到自己能睜開眼時已經被扔到沙發上了。
還沒來得及四顧,臉就被一隻手掐著帶起來,濕潤赤紅的眼睛與濃黑的虹膜對在一處。嬰勺揪著沙發背,窒息一樣艱難地吞嚥口水。
“為什麼要出去?”
“……”
“我問你為什麼!”
顒沒有給嬰勺思考的時間,一秒未得到答複就發著抖嘶吼:“我沒有告訴你,你出去就會死嗎?我沒有嗎!為什麼要出去!為什麼!”
他似乎也氣著了,並且是前所未有的生氣。連以往強裝鎮靜的冷靜面容都沒有了,質問的話單一,只是車軲轆一樣不斷重複。
“我還對你不好嗎?我還要怎樣對你你才覺得好?我想要的只不過是你乖一點,高興一點,忠誠一點——有那麼難做到嗎!”
顒一直在發抖,方才強壓下去的妖相在一聲聲怒吼中重新暴露出來。
他長直的銀發簌簌膨脹,炸成羽毛的樣子,蒼白麵上細軟的羽毛隱現,眼睛一會全黑一會半黑。
嬰勺被他吼得說不出話,眼見他手臂上的羽毛都要突刺而出,只能皺眉緊閉眼睛。
可閉眼這個動作就像炸藥引一樣,顒的呼吸猝然一停,扯著嬰勺的胳膊將他拖到地上:“不要閉眼!看著我!為什麼不看我!”
嬰勺趔趄幾下,像個布娃娃一樣不斷搖晃著:“先停一下……停一下,顒!你先變回去……不要吼我……”
他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顒也沒這樣失控過。
以前顒都會自己鎮定下來的。
顒的動作隨著嬰勺求饒的話安靜片刻,再開口時聲音倏然冷淡,一字一句像刻刀一樣雕琢著嬰勺岌岌可危的神智。
“嬰勺,你根本不怕我。你根本不怕疼,也根本不怕死——否則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往外邊跑!你說你怕那些說得可憐巴巴的,那根本不是怕,那是恨!你只會恨!你根本沒辦法學會愛!我給你說那麼多遍,你一次也沒聽到心裡去!”
說著,他拉扯著嬰勺快步地走,嬰勺兩眼一抹黑,不詳的預感如同盛夏驟雨一樣猝然襲來,他感知著走動的方向,在顒停步前一刻驚恐地睜開眼睛,餘光瞥到驚慌的阿蒙和震驚的狐妖。
身後是很久之前他進過一次的小黑屋,裡面有他最害怕的所有東西。
顒的妖相幾乎全露。
四隻眼睛黑闐闐、陰森森嵌在蒼白麵部,羽毛幾乎覆蓋住他身上所有裸露的部分。
他扯著嬰勺的胳膊,另一隻手揮開常年緊閉的幻境門扉,帶著仇恨的意味將嬰勺扔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