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顒覺得嬰勺可能是累了,哄完嬰勺之後沒讓他繼續寫東西,放他出書房讓他隨便幹點什麼。
嬰勺站在二樓樓梯口兀自抹了會眼淚,看見阿蒙抱著蔬菜進門,於是下樓幫阿蒙切菜。
將所有的蘿蔔都切成丁之後,嬰勺將來福放出來罵了會來福,突然想到昨天給顒提過的關於大提琴的課程已經買回來了,又上樓去影音室放課程看。
老師的聲音溫柔舒緩,一開始先將大提琴的結構一一介紹,而後搬著椅子講坐姿和握弓。第一節課四十分鐘左右,嬰勺仔細聽了前十分鐘,中間二十多分鐘都在神遊,臨到末尾,老師說“這節課差不多就到這裡。”時才精神起來,開始聽老師對初學者的期許。
“……提琴不像鋼琴的,一開始拉起來覺得刺耳難聽、難以駕馭,但只要堅持下去,就會得到應有的回報。雖然在這個途中,我們的手指可能會變得難看、變形、起繭,這也沒什麼,每個大提琴手都是這樣的。醜手拉好琴嘛,音樂漂亮,手才是真的漂亮。”
自嘲說笑間,嬰勺不由自主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五指細長,指甲圓潤。末端泛著一點點的粉色,手掌開合之間手骨翕動、突出,猶如一隻製作精良的傀儡架構。
沒有繭子,也沒有任何變形。
“……”
嬰勺關掉投影,想再次前往琴室,握到門把手的時候才發現琴室的門打不開了。
顒將它封鎖了起來。
剛才看過的課程與在書房中見到的那麼多的讀書記錄影一面富麗堂皇、造型精美的鏡子,明晃晃地擺到了嬰勺面前,照出一張疑慮重重、眉毛緊鎖的圖畫。
嬰勺呼吸聲愈發急促,他走過二樓走廊,開啟窗戶,尚且濕潤的風呼呼灌入。
那幅圖畫中惶惶然驚亂的人像模糊一瞬,又立刻清晰,一張與嬰勺面容相同,但神情相異的臉浮現。嬰勺第一次以完全客觀的視角看自己的臉,它面無表情,下垂眼睛冷冷地望過來,紅瞳如透亮的琉璃一樣,手握琴弓,卻像握了把刀,渾身氣質銳利,猶如一把尖刺的矛,對準嬰勺亮著寒光。
嬰勺渾身一顫,一滴淚無知無覺地淌落,矛一樣的幻影也就此消失。
然而它在乍然之間的出現與滅沒讓嬰勺覺得後背發涼。
紗簾鼓動,嬰勺抹掉眼淚,轉身貼在牆上。身後空無一人,顒的書房門緊閉,沒有察覺他在哭,阿蒙在一樓廚房中煮東西,也沒有發現他哭。
嬰勺決定想點別的東西,於是他開始思考張去晦今日是否會前往瀑布——一想這事,方才虛無的驚慌就被壓下去了,實實切切的淡淡擔憂包裹住他。
生病的兩天沒有做,因為生物鐘原因,嬰勺在晚上十一點時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許久,扒著顒的手臂:“做兩次吧,我睡不著。”
“……”顒睜開眼睛,有些無奈的表情。
嬰勺湊過去親了親他就要起身坐在他身上,顒握著嬰勺的腰把他按回去:“聊天吧,聊到你困為止。”
嬰勺埋頭想了想。他想把白天看到的那個幻覺告訴給顒,但是又覺得無法開口。
“……以前的我是什麼樣的,失憶之前。”
顒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問之前的事,畢竟他好像從來沒好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