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雨結界立刻包圍了嬰勺,顒一言不發,抱著嬰勺飛回宅子。
阿蒙拿著毛毯滿臉擔心地走過來,顒伸手接過毛毯,又直接飛到二樓,將嬰勺放在浴室地板上,阿蒙已經提前在浴缸裡放好了水,水汽氤氳,一路上嬰勺衣服滴落的水蜿蜒成小小的,蚯蚓一樣的溪流:“自己脫衣服。”
他將毛毯蓋在了嬰勺頭上,搓了兩下。
衣服都粘在了身上,甫一離開顒的手臂,寒氣便向嬰勺傾襲而來。顒的面容在暖色燈光下也顯得沒有任何溫度,見嬰勺還是傻站著,手上的動作停下來,一字一句森寒如水:“嬰勺,你非要惹我生氣嗎?”
嬰勺這才回過神來,在顒的盯視下揪著裙擺脫掉裙子,上身濕漉漉露出來。嬰勺抬眼覷了下顒,發現他還冷著臉,積攢掩蓋起來的傷心突然爆發而出,他坐在了浴缸邊上,自下而上看著顒:“我不脫了,你出去我再脫。”
顒撥出一口氣,抓著嬰勺的手臂將他提起來,俯身,另一隻手將褲子囫圇脫下後把嬰勺摔進浴缸裡。水花四濺的同時,一大口熱水嗆進嬰勺口鼻中,嬰勺一瞬間哭了出來,撲騰著要從浴缸中站起來,又被顒一隻手按著胸膛按下去:“別惹我生氣,嬰勺。”
一雙全黑的森冷眼珠出現在嬰勺視線中。
顒的膚色簡直要和潔白的浴缸邊緣混為一體,一雙漆黑的眼珠懸掛在銀眉之下,離嬰勺不過是一尺之隔。
嬰勺愣了愣,抖著嘴唇,眼淚區分於臉側流淌的水珠滾過面頰。
空氣安靜了片刻。
顒垂下眼睫,再抬眼時已經恢複成黑白分明的眼睛,抬手撩水蓋到嬰勺裸露的肩膀上:“下雨了,還站在那裡幹什麼?”
“……”
“沒有等到人,不會自己往家裡跑嗎?”
“……”
“剛剛為什麼亂發脾氣?”
“……”
“說話,嬰勺。”顒的視線粘到了嬰勺臉上,在他問話的這些間隙,嬰勺已經兀自流了好多眼淚,細弱無聲地落到了浴缸中,“為什麼哭?”
這時候嬰勺已經冷靜下來,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哭,就像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下雨之後可以跑但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移動半步一樣。他的情緒、四肢偶爾不受控制,甚至於他的靈魂,偶爾都會抽離他而去。
嬰勺看過一些有關精神疾病的電影,他懷疑這是一種未經發現的疫疾。但他從來沒有告訴顒,同樣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隱瞞顒。顒是所有事情都想立刻解決的性格:吵架之後要立刻道歉、吃飯之後要立刻聊天、性愛之後要立刻洗澡……可能說給顒之後顒也會想辦法替他解決這個問題,可嬰勺不想說。
嬰勺伸出濕淋淋的手臂環抱住顒的脖子:“你對我好兇。”
“我對你很兇?我有大聲吼你嗎?有讓你一個人等過我嗎?”
顒的聲音響在他耳側,嬰勺忍不住將手臂合緊,他們貼得越來越近,簡直像被繩子綁縛著往一塊擠壓。
“以後不要見他了,你想要朋友,我可以給你找一個,想要會畫油畫的我也可以找到。”
嬰勺沒吭聲,心想,可能不是他不要張去晦了,而是張去晦先走一步,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