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韻草草翻完了，垂眼思忖片刻：“好吧，信就信吧！但是這事就這麼結束吧，你本來住支離山是為了放鬆的，現在整得看起來也不怎麼放鬆……不如回城裡住兩天吧，剛好這房子玻璃什麼的都壞了，叫個施工隊在這裡修兩天，修完之後你要是還想來住的話……”
“你他媽！你根本就沒信！”
張去晦把本子從她手中搶回來摔在床面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青黑眼瞼下肌肉細微地抽動，眼神陰鬱可怖地看著張韻。
張韻是他最信任的人，如果連張韻都篤定他是一個純粹的精神病人，這世界上就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信任他！
“你讓我怎麼信你？”張韻也沉下臉，“那個嬰勺一直都只存在在你口中、文字中以及畫裡，我沒見過他的實體。現在來個人跟我說孫悟空是真實存在的，因為西遊記記載了他，連環畫畫了他，電視劇演了他，我就得信嗎？你現在跟我說了這麼多，一點證據也沒有，但是我有咱們昨天的通話錄屏，你也看了，你看見你是什麼樣子了，對吧？你為什麼不相信你看到的？”
“……”
“你看過一個電影叫《美麗心靈》嗎？”
“我看過，但我不是精神分裂，別在這科普。”
爭執之後氣氛急轉直下變得沉靜，張去晦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聲，轉身往屋外跳。
張韻跟在他身後：“怎麼說，聽我的，去城裡住兩天，找個醫生看看，這裡給房東賠錢裝修，之後你要是還想來那就繼續來看看，你剛好可以想一想……不想更好，直接忘了更好。”
“……”
“行嗎？回個話。”
“……行。”
張韻讓他信自己看到的，影片是他親眼看到的，但嬰勺也是。
房東這邊的爛攤子張韻替他包了，他住回城裡的房子，一週去看兩次心理醫生、吃藥、規律作息、看書、發呆……以及出現幻覺。
以前都沒有幻覺的，但是現在倒有了，不過張去晦沒跟任何人說過，他自己也能分清那是幻覺。
一些很平靜的幻視幻聽，甚至沒有窗外突然駛過一輛播放著《世上只有媽媽好》的灑水車更令人煩躁。
嬰勺偶爾會出現在他未緊閉的臥室門口，扒著門框，期期艾艾地看他。
然後在張去晦發現他之後笑著走到張去晦旁邊問他在幹什麼，張去晦告訴他：“我在犯病。”
“什麼病？”
“精神病。”
“精神病是什麼？”
——不，嬰勺不會這樣發問，他只是反應遲鈍的呆頭呆腦。
幻覺嬰勺立刻改口問：“什麼精神病？”
紅色虹膜渾如月食，他嘴角微微勾起，眼神蠱惑，神情溫柔。
張去晦面無表情地伸手過去，手臂穿過他的虛影。
有時候會有一些更驚悚的，一顆父親的頭顱或者母親的頭顱什麼的，張去晦前幾次看見時都心髒驟停一樣覺得憤怒且懼怕，後來見了就像看見嬰勺一樣平靜。
他也沒給張韻說這些，張韻整理好遠甘村的房子之後就又飛到國外去了。
張去晦在空閑時太容易想到嬰勺，他還是不信嬰勺是他臆想出來的人物。
嬰勺最後消失時被顒蓋過去的哀哀面容以及那句帶著順從與哭腔的“丈夫”就像魔咒一樣困擾著他。
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