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六月二十二日下午，張韻開車帶著張去晦回支離山租的房子。
房東阿姨原本要去和鄰居一起去摘野菜，看見他拄著柺杖跛著腿走過來，一邊哎呦著放下籃子一邊迎上來：“你昨天是發生啥事了？家裡進強盜了嗎？給二樓整成那樣！沒事吧，沒骨折腦震蕩啥的吧？咋手包成這樣？”
“沒有沒有……”張去晦沒忘記昨天打碎了多少東西，悻悻然笑著，“我帶我姐上樓去看看！錢我會賠給您的！”
張韻跟在張去晦身後，和房東阿姨握了握手，房東阿姨盯著張韻不挪眼：“哎呦，你姐弟兩長得都真俊俏！咋才來遠甘村看看？小張都在這住一陣了。”
“那他也有別人陪嘛不是。”
張韻邊往樓梯那邊走邊打趣。
“哪有人陪他！我之前還說要給他介紹物件，小張壓根不理，每天都去山裡轉，昨天說要帶朋友過來，朋友也沒見到，人就送去醫院了！”
房東阿姨跟著她們，站在樓梯扶手角往上喊。
蹦著上樓上到一半的張去晦突然停下，回頭擰眉盯著房東阿姨：“不是，阿姨，昨天我不是拉著他給您看了嗎？”
房東阿姨瞪著眼睛。
張去晦看了眼中間抿著嘴靠牆的張韻，煩躁感渾身發毛：“就是白頭發白眉毛白睫毛紅眼睛……不是，我當時在大門口的時候，您在和鄰居阿姨聊天，我當時拉著他跟您說過的！您肯定看見他了！”
房東阿姨似乎終於想起點什麼，但表情依舊很困惑：“你當時沒拉人啊，你手上沒人！我當時還尋思呢，我說你舉個手幹什麼，後面也沒人啊！但是我當時沒問，跟你劉姨說話呢，剛說到緊要關頭，我就以為你那手勢是個我們看不懂的新潮手勢，就沒多問，隨口答應了。而且什麼白頭發白眉毛的！又不是白毛女！”
張去晦張了張嘴，面部肌肉抽搐了幾下。
一股深深的恐懼感攫住他，他再次看向站在中間面無表情的張韻，張韻察覺到他的無助，低頭對阿姨笑著說：“沒事兒，他跟您說笑呢，大學學的表演專業，看不出來吧？就是冷不丁演一下，入戲很深！他這麼多年一直這樣，您別介意。”
“哦哦哦，看得出來的看得出來的！小張長得這麼俊，適合演戲！”
張韻迅速向上跑了幾步，推著張去晦繼續往上蹦：“沒事兒，您去忙您的吧！我和他看看他昨天整了些什麼東西，然後看著給您賠錢！”
房東阿姨應聲，提著菜籃子出門。
張去晦沉默著蹦到二樓，入眼是牆面上幹涸的黑紅迸濺狀血跡，鏡面四分五裂，血跡模糊，猶如蛛絲盤結，映出歪歪扭扭的姐弟二人。
張去晦臥室的門大敞著，因為窗碎漏進來的雨澆毀了一排電腦桌上的書籍，床鋪零亂，昨天倒出來的東西以及嘔吐物應該都被房東阿姨收拾掉了，窗外陽光明媚，晴空萬裡。
他們一言不發，走到隔壁房間。
這間房就比那間亂很多了，因為窗戶正面破碎，雨水全被風吹灑進來，床鋪、矮櫃以及衣櫃全部都被雨水泡過，還沒來得及換新，一股雨水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張去晦靜了靜，挪到陽臺那處去，低頭看著完好無損的水泥牆體部分，烈日照得他微微眯眼，汗水蜿蜒著順從汗毛、發鬢的紋路往下流淌。
張韻也走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了會水泥牆體，抬手擋住太陽，等著他說話。
“不是……昨天真的，那個怪物沒有腳，是兩個爪子，就抓在這個地方！”張去晦指著水泥牆體，“抓爛了，要不然有瓷磚，很滑，他絕對站不住！”
張韻：“……”
“啊！你為什麼不信我，我的病症是什麼程度你不是最清楚的嗎！我遠沒有達到會出現幻覺、自殘這樣的！而且我最近一直在吃藥！我昨天真的看見了！我也是個唯物主義者，我也沒信過鬼怪妖神什麼的……”張去晦壓著嗓子崩潰一樣低吼起來，語氣極快，擊鼓一般的急促，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撐了一把牆，往身後跳了一大步，“我跟你看過嬰勺的畫，對吧，你當時還誇挺漂亮的，我把那個畫送給他了，但是還有周記，我一直在寫周記！”
“我說嬰勺，你總信了吧？因為他真的存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房東阿姨沒看見他，但是我真的能摸到他！我甚至親過他，還記得我讓你幫我買的克裡諾林裙嗎？他也穿上過……”
張去晦跑去自己的臥室，在電腦桌上一堆被泡壞的書堆裡找到了自己那個半是草稿本半是周記本的本子，翻開來給張韻看：“從五月三十一日開始的！但是我當時沒立刻記，後來一直見了他很久我才記下來了……”
本子翻開，張去晦很快找到了記事開始的那一頁，他迅速瀏覽，看見了近段時間寫的所有關於嬰勺的事情以及自己的胡思亂想，欣喜若狂地展示給張韻看。
張韻拿著本子翻看兩頁，面色沒什麼變化。
張去晦盯著她：“你這個真的得信！我跟你說了這麼久他！而且我買了很多東西給他，我總不能是買那些東西自己穿自己戴自己玩吧？而且……哎反正你真的得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