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月二十日,張韻再次打電話過來時他正蹲在嬰勺常坐的那塊石頭上發呆。
他接通電話,看見張韻坐在車裡,依舊戴著墨鏡,問他:“怎麼樣?最近沒跟我倒你那苦水,是不是被治癒了?”
“我找不到他了。”
“……什麼意思,他失蹤了?”副駕駛上坐上來一個人,一隻胳膊伸進鏡頭遞給張韻一瓶飲料,張韻伸手接過,抬手示意對方不要說話,而後卸下墨鏡,狐疑地盯著那邊形容頹喪的張去晦。
“……”
啊,對,還有失蹤這個可能性。
張去晦遲鈍的齒輪腦袋轉動兩下,一股悚然汗意順著他的脊背往上爬。
“你報警沒有?”
“沒有。”
“找過以前的地方?他家你去過沒?”
“以前去過的地方都找過了,但是我不知道他住在哪裡。”
張韻鮮少地遲疑了幾秒:“你要報警嗎?現在是找不到他的第幾天?”
“第四天……但是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失蹤還是怎麼了,他之前說他哥發現他談戀愛之後會把他關起來,我沒信,但現在說不定是關起來了,說不定是他在耍我……而且我問了房東阿姨好幾次,周邊鄰居也問過,支離山上就只有遠甘村一處聚居地,這座山根本就沒怎麼被開發!他能住到哪裡去?遠甘村也根本沒有白化病患者,他其實也只是看起來像白化病,但不是白化病,因為他可以曬太陽,也不近視……”
“等等等等……”張韻打斷他的碎碎念,“你最近吃藥沒?”
“……吃了,但不規律,有時候一天兩頓一次一片,有時候一天一頓,一次三片。”
“行。”張韻開啟飲料瓶蓋喝了口,“咱奶給你的那半塊玉墜你帶著沒?”
“一直戴著……問這個幹嘛?”
“玉能擋災不是?”張韻撐起腦袋,神情懶散,“明天你要是還見不到他就報警,你也別找了,要麼帶個畫板去隨便塗塗,要麼收拾東西去城裡住兩天。藥遵醫囑吃吧,別自己瞎配,給自己吃死了你媽能哭死,胡思亂想的時候就睡覺,行吧?”
“……”
“我在這邊暫時回不來,風暴天氣,可能後天什麼時候才回來。每天給我打電話報一下你生命跡象。”
“好。”
掛掉電話,等到天黑,張去晦原路返回。
克裡諾林裙被他放在了電腦椅上,床上一片亂糟糟的景象,推拉式窗戶緊閉,窗簾亦緊閉,空調在早上出去時忘了關,一進去面板上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張去晦洗漱完之後躺在床上醞釀了許久睡意,兩個小時後睡意全無地爬起來,翻開本子寫周記。
有順序地記錄下最近一段時間的事情會讓他的心情稍微平靜一點,紙面書寫也會起一定作用。
寫完之後他吞了兩片安眠藥繼續入睡。
六月二十一日,張去晦見到嬰勺。
其實他那天壓根就沒有想到會見到嬰勺,只是低著頭在瀑布邊玩手機,嬰勺就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張去晦先是一愣,喜悅與憤怒共同洩露,像暑天氣溫最盛時猝然降落下來的一場冰雹,他站起來質問嬰勺:“你去哪兒了?為什麼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發訊息你不回,什麼都不幹,也不出來見我!”
嬰勺眼瞼有些過敏一樣的發紅,被他搖得左右晃:“我被關起來了……我就說顒一下子就能聞出來的。”
“他真能……不是,他連你這個都管?”
他真能聞出來?
“嗯。”
“那我們現在去見他,我去跟他談談。”張去晦鎖眉,頭皮發緊。
“哎!”
嬰勺蹲在了地上,制止張去晦拉著他手要走的動作:“不要再惹他生氣了!”
“嬰勺,你聽著,”張去晦也蹲下,盯著嬰勺的眼睛:“你已經十九歲了,我十九歲的時候就已經在大學談上戀愛了,這是你自己的事,跟你哥沒有任何關系。而且把人關起來這事其實是犯法的,不管你們是不是親人,他都不能這麼做。”
“……”
“而且我真的很擔心你,你那天之後就不見了,我本來打算今天再見不到你就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