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秋喊的口幹舌燥,見到一位路人就追上去詢問對方是否看到過狗寶。
眾人紛紛搖頭,好心的會接過他手裡的尋狗啟示,大部分都恍若未聞,淡漠搖頭。
夜晚寒風習習,顧昀秋坐在石凳上啃冷掉的硬饅頭,莫名回想起撿到狗寶的那天。
也是這樣的壞天氣,也是這樣孤寂地走在路上,也是一個人把影子拖的老長。
父親的事對他們家造成滅頂打擊,母親因此一蹶不振。作為家中唯一的孩子,生活的重擔落到他尚且稚嫩的肩上,不是沒有抱怨過命運不公,在母親進療養院修養的日子裡,他偶爾輾轉反側,一閉上眼,審判庭宣判的畫面反複回蕩,攪得他無法入睡。
可是有狗之後,那些日子得以巨大改善。
週末要花兩個小時遛狗,帶小狗去公園散步,陽光灑在石板路,鵝卵石反射出寶石的光芒,他們的前路光明璀璨。
它會用幼嫩的舌頭舔舐自己掌心,一遍遍描繪他的五指,不厭其煩地坐在腿邊看他挑燈夜戰,困到極致了,歪頭倒在涼拖上,毛茸茸的腦袋枕著腳背,時不時發出夢囈。
生活的苦難從未把他壓倒,小狗濕潤的鼻頭卻輕易破開他內裡的柔軟,自此在堅強處,留有軟肋。
可即便都這樣了,難道命運還是不肯放過他嗎?
為什麼?……人人唾手可得的幸福,於他而言遠在天邊,從未擁有過一秒。
手背傳來灼熱感,啪嗒啪嗒,眼淚無聲落下,滴透饅頭風幹的外表,砸出一個個麵糊小坑。
既然無法永遠擁有,又為什麼要讓他碰到呢?
得而複失,成長的代價太刻骨銘心了。
“汪!汪汪!”
聽到熟悉的犬吠,顧昀秋渾身一抖,用手背猛地揉搓眼睫,蹭出一片幹淨的視野,他透過迷濛水霧,看見狗寶立在路燈下,周身的小絨毛為它描繪出身體輪廓,繪出神聖的光圈。
“狗寶!”顧昀秋飛快跑過去,用力圈住小小的小狗,將臉埋進它溫暖的身軀,抽噎起來。
“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我心都要碎了……你這個壞東西!”
顧昀秋抱著它久久不肯撒手,又笑又哭地罵了它好久。
失而複得,全宇宙最動人的故事情節。
09
其實並不太理解為什麼青春期的顧昀秋會脆弱成這樣。
除開那日找回他的落淚,顧昀秋發生夢魘的次數有些嚴重,經常半夜在夢中痛哭,嘴裡默唸著一個鉛封的名字。
顧昀秋父親。原來他也從未忘記父輩帶來的傷害,只是比較能忍,不曾提及,不代表翻篇。
可他卻藉著顧昀秋父親犯下的錯,逼迫他幹不願意做的事,甚至踐踏他的尊嚴,利用他引以為傲的善良,作為束縛的枷鎖,連最後一點體面也沒給彼此留下。
……
在許港看來,顧昀秋一向是寧願流血也不流淚的純爺們,連情緒都不喜外溢的人,居然會在此時抱頭痛哭,眼淚鼻涕糊他身上到處都是。
他伸出舌頭,捲了卷顧昀秋發涼的手指,他想,原來顧昀秋體虛的毛病在高中時期就落下了啊。
難怪他怎麼捂都不熱。
回家以後,顧昀秋從家裡找了根細繩,綁在他脖子上,劃定他的活動範圍為半個客廳。
許港很是不滿,對著顧昀秋寫作業的背影又是怒罵又是啃咬,對方置之不理,最後他體力耗盡,趴在地上看他。
時間慢慢流逝,許港頭一回對這具狗身體感到滿足,空氣中輕微的顧昀秋味道被嗅覺細胞無限放大,他就像置身於顧昀秋主題公園,空氣都香甜。
盡管小狗模糊的視線不足以讓他看清彼時十八的顧昀秋臉龐。
或許青春本就朦朦朧朧,就像是一陣可觸不可視的風,你只能察覺風起,無法看到風動。
顧昀秋單方面冷戰他兩天,在給他套上定製有電話號碼的狗牌後,又單方面原諒了他。
盡管許港無數次解釋他是去救助其他流浪狗了,顧昀秋也聽不懂,只會笑他傻。
當狗的第一個月,顧昀秋弄了個寵物蛋糕回來,點起小熊蠟燭,慶祝他到家的第一個月。
屋內沒有亮燈,橙黃的燭光照亮顧昀秋的臉,他看不清顧昀秋表情,卻能觸控到他臉頰的熾熱。
溫情流轉,許港想,和顧昀秋認識八年,在一起五年,結婚三年,正式過的生日次數屈指可數。幸福來的太遲,後來又是各種誤會,導致他們一直沒辦法坐下來好好過個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