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就像是有一雙大手緊緊捏住顧昀秋的心,他慌不擇路地開啟門,在看清門外站的人影時,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許港在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白皙的臉上布滿烏雲,手裡緊緊攥著手機,用力之大,指尖都扭曲變形,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懷裡抱著的檔案皺皺巴巴,他對上顧昀秋焦急的眼眸,不發一言,眼底冰冷寒光讓人不寒而慄。
“你……”顧昀秋連外套都沒披,只穿單衣出門,樓道裡的溫度比起室內低很多,更冷的是來自許港身上的寒意,直刺進顧昀秋身體,他不自覺後退半步。
似是被許港的氣場嚇住了,他從來沒見過許港渾身是戾氣的樣子,彷彿來自地獄的鬼魅,幽暗陰冷的散發出惡毒的氣息。
“進來,我有事問你。”冷聲說完這句話,許港看也不看顧昀秋,轉身進了客廳。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顧昀秋著急地走進來,即使預料到許港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導致沖突發生,他也要問出口,搞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讓許港變成這幅樣子。
許港深呼吸幾口,還沒走進陰影深處,顧昀秋就開啟了客廳的大燈,明亮的光布滿房間,照清了許港的神色,垂落身側的手還在顫抖,從晚上他開啟這份塵封的檔案袋開始,全身就沒有停止過抖動。
顧昀秋清清楚楚看到許港眼角的濕痕,愣了愣,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許港剛剛難道是躲在門口流眼淚?想上前安慰的話語在看到許港怨毒的眼神時,又咽了回去。
僵持許久,沒等顧昀秋追問,許港幽幽開口:“如果沒有這份知情書,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什麼知情書?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許港嘲諷地扯開嘴角,“顧總貴人多忘事,忙著做慈善、安撫被害人親屬的情緒,自然會忘記顧清杉幹過的好事啊。”
聽到這個名字,顧昀秋驚懼地看向許港,果然瞞不了他太久……他早就想到許港事業有成之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查他父親蹊蹺的死因。
“恆成投資的董事顧清杉因貪汙受賄在牢裡自殺,就在他死前一個月,我父親去質檢某房産開發公司開發的成品樓時,因樓體坍塌喪命,而這家建築公司的法人高意然居然和顧氏集團私底下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你說是吧,高意然。”許港的口吻愈發平靜,好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往事,說到最後,臉色的血色悉數褪盡,看向顧昀秋的眼裡摻雜著不加掩飾的恨意。
“顧清杉明知建材有問題,仍接受建材公司的賄賂,這種喪盡天良的人死一萬次也不足惜!但憑什麼拉無辜的人當墊背……顧昀秋你知道我看到調查結果是什麼心情嗎?我以為能相伴一生的愛人卻是殺父仇人的兒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騙我?我爸死後家産被親戚瓜分完,我媽遠嫁國外,你幹脆裝作不認識我多好,假模假樣地收留無家可歸的我,實際是看我笑話吧,看我這麼多年被你們家耍的團團轉,一門心思對你好,腆著臉找你結婚,你心裡很得意吧?”
許港的話字字泣血,他的眼眶通紅,卻沒有絲毫液體,他的眼淚,早在看到調查報告的那一刻起,就默默流幹了。
想到這麼多年和顧昀秋的拉扯,他的深情,顧昀秋答應和他結婚,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多麼的滑稽……
還以為這麼多年的付出可以感動顧昀秋,他才會沒有猶豫的和他在一起,回想起曾經的美好,許港憤恨自己的愚蠢,顧昀秋只是想替他父親贖罪,他卻傻傻奉上一顆真心。
顧昀秋張了張嘴,始終沒辦法發出一點聲音,他該怎麼解釋,不是的,他沒有在可憐許港,和他結婚全是出於本意,不是為了贖罪更沒有可憐他……
這樣的話,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其實早在接近許港的第一天起他就做好了被知道真相的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該誇他眼光毒辣嗎?畢竟許港羽翼豐滿的速度如此驚人,短短幾年便開拓出事業版圖,獨當一面。
早就不是多年前被親戚趕出家門的可憐小孩。
呼吸凝滯,在絕對證據前任何的辯白都顯得蒼白,顧昀秋臉上帶著即將表演結束的落寞:“沒想到高意然這個名字都會被你扒出來,看來是花了大代價吧。”
看了眼被許港扔檔案時被弄亂的桌面,充斥著各色回憶的小擺件被弄得七零八落,地上還有玻璃碎片,他出差回來特意給許港帶的水杯碎了一地,明明上午還好好的,被許港泡完咖啡後清洗得幹幹淨淨。
忍住心口傳來的刺痛,顧昀秋緩緩說著:“高以然是我父親安排的假身份,像他這種黑白通吃的商人做事只在乎得失,所以得罪了很多人。我不清楚父親用我的身份參與了這個那個小區的建設……對於你遭受的所有苦難我願意千倍萬倍償還,小港,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沒有捉弄你,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真相像把利刃,把他們狠狠撕裂開,他們之間的滿目瘡痍血淋淋暴露在空氣裡,讓人窒息。
“夠了,”許港不耐煩地打斷顧昀秋無力的辯白,“就這樣吧,這幾年算我鬼迷心竅,我們就這樣吧,我沒辦法和心機太深的人朝夕相處,你自重吧。”
原來對一個人失望到極點之後,第一反應居然是逃避,他又做錯了什麼,要被顧昀秋捉弄到這個份上。
不再看一室狼藉,許港徑直離開。
餐桌上的飯菜早已涼透,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在意,最後被倒進垃圾桶,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