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亦說:“大太太確實過慮了,二姐姐的性子全家皆知,她豈是自己拿主意的人?對了,三姐姐,老太太逼著大太太將二姐姐的庚帖給你了,她光跟你說孝中不能和張家議親,卻沒把庚帖要回去吧?想是忙糊塗了!”
李紈嘆道:“哪裡就忙成這樣,不是親生的,總不上心罷了。瞧著吧,大爺大娘一心要攀上馮家這門親,馮大爺可未必願意。若是不成,才打臉呢!二妹妹是個老實的,偏遇上了不替她打算的父母。當初是孫大爺上門來瞧中了三妹妹,倒替二妹妹擋了一劫。不然迎丫頭嫁過去,如今守寡的就是她了。”
探春聽李紈一說,不免想起當初剛嫁進孫家的日子。被孫紹祖辱罵也就罷了,吃了酒生了氣還動起手來。若是迎春嫁過去,她那個脾性,只有被作踐死的份,不過遲早。幸而是自己嫁了,如今孫紹祖的墳頭都長草了,真是恍如隔世。
湘雲見探春出神,眼裡隱有淚光,猜她是因李紈的話想起了往事,便說:“三姐姐,咱們同大嫂子一起,送四妹妹過櫳翠庵罷,也同妙玉交代一聲。”
探春急忙應了。正巧寶玉同黛玉也來送惜春,便一起帶了芳官同秋桐去到櫳翠庵。小尼姑通報後,妙玉親自迎了出來。聽說惜春出家,心下疑惑,忍不住說:“出家為的是修行,若是心不誠,耐不住,倒不如留在紅塵俗世中。”
惜春看著她冷冷笑了,道:“妙玉師傅若心誠,何不剃了頭髮?留著這三千煩惱絲,到底是為了帶髮修行,還是方便他日還俗?來日方長,咱們不防等著瞧,究竟誰心誠,誰耐不住。”
妙玉素來清高自許,目下無塵,便是黛玉都曾被她搶白過,幾時受過這等搶白?偏她反駁不得,一張玉臉漲得通紅。惜春也不理她,徑直帶著芳官同秋桐去禪房了。
李紈素來不喜妙玉為人,微微笑著旁觀,也不說話。寶玉心中不忍,只是他娶妻之後沉穩好些,想著自己一個男子,此時開口只怕妙玉更加羞惱。又想著湘雲說話不太婉轉,擔心黛玉說話被妙玉遷怒,便拿眼去看探春,示意她勸解一二。
探春被寶玉使眼色,只好開口對妙玉說:“妙玉師傅莫怪。四妹妹遭逢大變,痛失親眷,才會如此。”
妙玉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要離了賈府,另尋去處,因只是冷冷一笑,也不說話,合十送客。眾人無奈,一起出來,探春便說:“四妹妹如今真是,昔日裡的孤介一口氣發作出來,叫人招架不住。”
李紈淡淡笑道:“她說的又不錯。雲空未必空,這妙玉若真是潛心出家修行,何不剃了頭髮?佛說眾生平等,她成日裡裝出一副觀音下凡的樣子,卻一樣逢高踩低,也算個出家人?”
黛玉素來敬服妙玉之才,只是她曾同寶釵寶玉一處吃過妙玉的梯己茶,不知是否就是李紈說的逢高踩低。因此雖替妙玉不平,卻也不好接話。
寶玉便說:“大嫂子,妙玉倒不是這等人。嫁了薛蝌兄弟的邢妹妹,家境貧寒,卻是妙玉的徒弟。若是她逢高踩低,必然嫌貧愛富,哪裡會與邢姑娘相交呢!”
李紈冷笑一聲道:“若是六根清淨,怎麼老太太過生日她都沒動靜,你生日卻得了她的帖子?若是不染紅塵,怎麼蘭兒環兒都進不去她的庵門賞紅梅,你一去她就一人送了一枝?別叫我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賈寶玉聽得面紅過耳,無言以對。探春湘雲從不曾聽李紈這般刻薄人,頗有些吃驚。只是她們同妙玉並無交情,便齊聲道:“咱們出來有陣子了,還是回去罷,莫擾了出家人清淨。”
眾人於是都往外走,寶玉拉著黛玉落在後頭,低聲道:“林妹妹,我同妙玉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她自稱檻外人,我是檻內人,內外分明。”
黛玉輕聲嗤笑道:“你當我是醋罈子麼?大嫂子一句話嚇得你這樣,我說你是個銀樣鑞槍頭。我信得過你,也信得過妙玉。她是清高太過了,卻不知過潔世同嫌。”
寶玉點頭稱是,幾人回去,暫且無話。又數日,賈政等人從元春陵寢返回,聽說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惜春出家。賈珍私下聽賈蓉說了內情,老臉掛不住,只叫尤氏去勸妹妹。
尤氏早在抄檢大觀園時便同惜春吵翻了,卻不過情面去櫳翠庵勸了一回,惜春不理也就罷了。王夫人也親自去勸了一回,只是不見效果。賈政雖然心下嘆息,到底不是自己這一房的人,也管不了這許多,只得就此作罷。
一日賈赦著人請了賈政過去,兄弟倆關起門來說了半日話,只有賈璉隨侍在側。賈政見完兄長回到榮禧堂,便叫王夫人將自己一房人都叫過來商議。於是寶玉探春賈環賈蘭都過來,請了安坐在賈政同王夫人下首,李紈黛玉則隔了屏風坐在裡頭。
賈政便說,適才賈赦叫他過去,說賈府規矩本是守完二十七月孝才分家。只是如今喪事辦完,各家自有人口,莫如分產不分家。因叫賈璉取了冊子,說了一番家裡入不敷出寅吃卯糧的話,落了幾滴淚,分了一處田莊並一處收租的商鋪給二房。至於榮禧堂的傢俱陳設用具玩物,有用慣的就隨二房拿走,只記得造冊銷賬便是。又說自己年紀大著幾歲,哀傷過度,身子虧損。賈政如今丁憂,並無差事,不如就由二房送賈母靈柩回金陵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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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一向不喜庶務,且素來孝悌,兄長髮話,自當遵從。便自己應了,已在分家文書上畫了押。說著賈政取出文書,看了一圈,遞與了探春。
王夫人聽了賈政之言,便目瞪口呆,一時竟不知如何說話。寶玉同賈政一樣,對庶務一竅不通,也不說話。賈環聽著不妥,只是他素來畏懼賈政,哪裡敢說話。李紈黛玉做兒媳的,不好同公公直接說話。賈蘭是孫子隔了一層,自謂長輩在坐,自己不過旁聽,更不說話。
探春無法,因分家文書在她手裡,只能說:“我管家的時候依稀記得,分家是要族長主持,且至少要請兩位德高望重之人來做見證的。”
賈政搖頭道:“往年家裡人口多,所以照著規矩來。如今這府裡就只剩我兄弟二人,何苦走這些繁文縟節。”
探春見旁人依舊無話,無奈問道:“老爺可曾看過以往分家的舊例?
賈政亦搖頭道:“家裡因為省親花了未來十年的費用,我也是心裡有數的。到底娘娘是我們這一房的人,如今分家不能照著舊例,也是有的。”
王夫人便紅了眼圈道:“娘娘省親時並未分家,說了公中出,如何此時又翻舊賬?大老爺說得不錯,家裡確實不如從前。自來分家,大頭都是留給長房,我們也不會去爭什麼。只是分家皆有舊例,照著舊例酌情減上一兩分就是了。家裡現下還有十幾處莊子,商鋪和房屋放租的也有十好幾處。我們一房人,一處莊子,一間鋪子,連個院子都沒有,這算甚麼?”
賈政摸不著頭腦,因說:“一處莊子,一間鋪子,收益也不少罷?且大老爺說了,等我孝滿起復有俸祿,三品大員另有進賬。你也說了,自來分家,都是長房得大頭,免得分薄了家底。咱們分出去了,自然不比從前,儉省些也就罷了。至於院子,買一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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