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件事,墨煙瞬間清醒不少。儘管躺在扶柳懷裡不動,但腦子迅速轉起來。
說來確實如此,昨天晚上如若不是墨煙剛好起得早、秋宵月又剛好走丟,墨煙無論如何不可能“解救”下樂平王。
墨煙到那兒的時候,李淑妃基本已經快要得逞——至少也已經將話說得十分明白。
而那時附近沒有旁人路過。
也就是說,如果墨煙不曾出現在那塊湖石旁,只會有兩種結果:第一,樂平王迫於壓力與李淑妃苟合,而樂平王顯然是十分不願意的;第二,樂平王拋下李淑妃一走了之。
無論哪種情況,事後李淑妃多半都會大鬧一場。
對那個可憐而瘋痴的女子而言,她一心只希望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她想要轟轟烈烈,想要脫離牢籠,她不過是渴望被人注視被人熱愛……可是在宮中,她勢必要為這個願望付出代價。
這件事最後一定是被壓下來了。
並且一定是雷厲風行、果決嚴酷地壓了下來。
雖然墨煙並不會自詡瞭解帝王,但墨煙很清楚,在他們這位聖上眼裡,區區一個李淑妃肯定比不上胞弟樂平王。
也就是說,最終這件事的結果與現在不會有太多出入。
——儘管結果或許與現在沒有什麼區別,然而對於深處其中的樂平王而言,此事帶給他的感受一定會是大不相同的。
……但,會是怎樣的不同?
會不會與後來的那些事有關?
會不會因為李淑妃之故,“從前”的那個樂平王變本加厲地狂放浪蕩,想要向世人、向他的皇兄證明,他真的只是一個沉溺酒色的荒唐可笑之人——以此極力淡化李淑妃帶給他與皇帝之間的隔閡,或者說抹去李淑妃在他心裡留下的恐慌。
不過無論怎樣,這些都是墨煙的妄測。
她提醒自己,萬萬不要只把事情往利於自己行動的方向考慮。
說不準等到樂平王外出置府,緊接著就會到攬月樓來邀娶扶柳了。她若是想要做什麼,必須在此之前就做。
墨煙不由得長嘆。
她突然在想,那時候——她路過湖石的那時候,到底為什麼會不假思索地擊倒李淑妃?為什麼她不是敲暈了樂平王呢?
莫遲雨從最開始就一直教導墨煙,要效主,要忠君。
在莫遲雨眼裡,一切都必須圍繞著他們的帝王而行而止。就如樂平王同墨煙講的兒時舊事,莫遲雨對年僅六歲的樂平王說:九殿下,我對您好,是因為四殿下期望如此。
所以如果換成莫遲雨遇到那晚李淑妃強迫樂平王之事,他也必定會立刻做出幫助樂平王的選擇——唯一的原因在於,樂平王在皇帝心裡比李淑妃重得多。
可是其實,對於墨煙而言不是這樣的。
墨煙並不把安慶帝放在所有次序的首位。
如果“君要臣死”指的是“帝王要她死”,她絕不會毫無反抗地認同。可如果“君要臣死”指的是“莫遲雨要她死”,她說不準很輕易便會接受。
那麼,自己那時究竟為何毫不猶豫地選擇幫助樂平王脫離困境?
她認真地自問自審。
最終墨煙不得不意識到:在經歷過先前那些接觸往來之後,她如今已經不可能再將樂平王視作萍水相逢、無關緊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