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從卞府出來時,已經日暮時分。
她知道最近莫遲雨是宿在宮裡,她現在進宮也已經遲了。
她方才表現得柔韌有餘,可如今心跳卻仍未平息。
換在從前,她絕不會這樣魯莽粗暴地做事。她發現自己今天是把“仗勢欺人”和“武力服人”兩件為人不齒的事全部湊到了一塊兒做手段。說不定督主知道以後會罵她自作主張。
但無論如何……
她把手貼在衣襟外,碰了碰那本名冊。
——四叔的妻子和孩子都會平安無事。
如今風波未起,除了她,眾人皆是棋差一招了。
墨煙破顏一笑,感到鬱結的心緒稍許放鬆。
戌時一過,城門落了鎖,天色很快青黑。
墨煙隨處閒逛,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熟悉的巷口。
她站在大道旁,朝裡望去。
在這條安靜的巷子裡頭,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裡種著李樹,有一方小泉,有一群鴨子;那座院落的木門上貼著門神、掛著寶鏡,門裡有一個做錦衣衛的么子,一個苦讀聖賢書的次子,有一位矍鑠有力的老人,有一位笑容和藹的夫人……
“誒,你是不是那位小公公?”
墨煙背後傳來這樣的聲音。
她猛地轉頭看去。
白啟鳴正站在那兒,提著一盞紙燈籠。他看上去風塵僕僕、面色疲倦,但臉上掛著明亮好看的笑。
“白……白校尉,”她怔一怔才回身站好,拱手行禮,“剛忙完?”
“啊,是的。您呢,也是才下值?”
墨煙點點頭。
她發覺眼睛如同有自己的意志一般不聽從排程,直直望著白啟鳴的臉,彷彿她的眼睛餓了很久,而看著他就如同飲蜜。
“我中途去查了些別的事。”墨煙簡短解釋道。
白啟鳴愣了下,好像有些不明白她為何要同自己解釋。不過接著就也說道:“我們趕到張郎中別府時已經遲了,似乎有人駕馬車從後門逃走,後來也沒能找著。”
“難怪這樣遲。”
“可不是麼。”白啟鳴毫無芥蒂地笑了笑,朝前走一步,“對了,我上回沒來得及道歉,您的傷如今怎麼樣?”
他將燈籠微微舉起,仔細地看向墨煙的臉。
墨煙下意識後退半步,抬起手背擦了擦臉頰。
那兒的傷已經徹底好了,沒有留下半絲疤痕。
她的傷一向來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