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午星的坐記明日要隨督查院去查戶部浙江清吏司,你隨著一起去吧?”顧四提議道,“張家這邊卯星繼續查,查出什麼再知會你。”
墨煙早想著這一天。
“好,我會按時到的。”
顧四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記得穿上坐記的衣服啊。千萬別穿著一身緞子衣去。”
墨煙一愣,笑了起來:“好,沒問題。”
白啟鳴等一眾錦衣衛立在督查院外廳裡。
此處是本朝京察堂審的地方,五品以下官員皆來此地受審。
白啟鳴值第二輪班,日頭漸高,快過巳時了。
正無聊著,掛百戶腰牌的錦衣衛從內堂出來,對他們說:“戶部浙江清吏司張見卓,重查。”
從堂內出來兩名御史,後頭跟著一個垂頭喪臉的青袍官服士人,想必就是那戶部郎中。
再往後,隨行隊伍裡有兩個東廠的坐記,著尖帽褐衫,蹬白皮靴子。
其中一個……
他著實吃一驚,口裡下意識道:“啊,這位不是——”
他的聲音剛冒出,對方的視線就迅速挪了過來。看到他時,朝他回以一笑。
張郎中既是五品京官,府邸不至於太遠,御史騎馬,其餘人等快步而行,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便到了。
錦衣衛很快便從張郎中府裡搜出了另外的地契。
於是便要分出一波人趕往外宅搜查。
白啟鳴與那位莫遲雨近侍都在其中。
他們列隊而行,朝著外城疾步而去。
不過走到半路時,白啟鳴發現那名少年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了。
墨煙已不知在心裡把今日的事反覆回想了多少遍。
她清楚記得該記住的所有細節。
其中自然就包括——
由一匹棗色騸馬拉動,穿行於巷道間的小型馬車。
墨煙從簷上一躍而下,正落在馬車棚頂。
車輿狠狠一搖,馬匹受驚嘶鳴,朝前猛衝起來。
墨煙接著一步便踏到車前,抽出腰間佩刀,三刀砍斷了束縛馬匹的轡繩和軛繩,順便還將車伕踹下車。
馬匹兀自奔跑,而馬車戛然止住,咔哧咔哧朝前滑兩下,動不了了。
墨煙回身掀起車簾。
裡面坐著一個胖乎乎的大老爺。一手扶冠一手胡亂摸索,兩腿左右蹬來蹬去,又不敢真從窗子往外跳——壓根就是無處可走。
墨煙朝裡頭一笑:“卞樊厲卞侍郎,是不是趕著回家藏您的寶貝名冊?”
卞樊厲瞪大了眼睛,喉嚨裡擠出一聲不成型的驚呼。
墨煙伸手從腰間抽出腰牌。
她一手把玩腰牌,一手反握刀刃,將刀搭在卞樊厲肩膀上。
墨煙察覺卞樊厲下意識用手捂著襟口。
她問道:“您從那所謂的‘張郎中別府’裡帶出了什麼?”
卞樊厲哂笑,取出一隻金元寶討好地遞給墨煙。
墨煙緩緩頷首,將金錠塞進自己懷裡。等到男人鬆口氣的當兒,她又猛地把手伸進男人的衣襟,從裡面取出了一方印章——原來是卞樊厲自己的私人花押。這也是證明那本名冊屬於卞樊厲的鐵證之一。
想來卞樊厲也算是一個細心的人了。
他在“別府”和自己的府邸兩地居住,又把招待官員的名錄和印章分別放置,名錄藏在家宅,私印隨身攜帶。若是他逃得更加及時些,而張郎中沒有供出他,卞樊厲沒準還真能撇得乾乾淨淨——可惜東廠和錦衣衛沒他想得那麼尸位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