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弦這句話說罷,看起來便是好整以暇,直待劉備正式的觀察過這座棋局,將他想要表達的那些資訊理解明白。
而在他對側三人中,關羽眉頭一皺,掃了一眼棋盤,只是看到了哪裡的棋多一些,哪裡棋少一些這些表面存在的資訊,至於每一塊棋的形勢,則不懂其中奧妙。
張飛卻是早就瞪圓了眼目,看起來因為看不懂圍棋而有些急躁。事實上,在這局棋下到中間的時候,他就有幾番因為討厭這種繞圈子的事幾乎要急的哇渣起來的表現,卻似是礙於大哥在場,竟然勉強忍了下來。
唯獨一直安靜下棋的劉備終於按下了掌中棋子,卻沒有立刻看那座棋盤所謂的局勢,而是直直說道:
“備棋力不佳,閣下卻非如此。看來這盤棋能下到現在的程度,閣下果然是刻意為之。不過我兄弟三人皆不擅圍棋,閣下既然談及天下,若是有什麼見解,那便直說吧。”
於李弦而言,張飛仗著自己的性子粗狂,屢有冒犯之舉,這雖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氣勢上卻似乎總顯得有些壓人,所以他看出來張飛不會圍棋,順手把他排除在話局之外,也不無拿捏之意。
但這對懂圍棋的人來說並沒有什麼障礙,只不過劉備不惜粗暴的直接將話語挑明,也不讓李弦把關羽和張飛排除在這一次交流外,終時一語又隱隱顯出不欲令人牽著鼻子走的意思,倒是讓他略有驚訝。
於是李弦頓了一頓,淡淡的說道:
“我與諸君交情甚淺,直說大事,恐有不便。”
他如此堅持當然不是無由,你劉備兄弟三人素來都是忠義之士,四海之內,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畢生志向乃是匡復漢室。這時我既然不說,自然說明我要談的東西會與閣下畢生信奉的東西大有衝突之處,這樣隔著一層才能有轉圜餘地,不然說出來很簡單,說完恐怕就收不了場了。
只不過他的語氣雖屬溫和,話意卻硬,一下子令氣氛冷了下來。
氣氛一冷,一時間便無人說話。而光陰漸漸流逝,沒有人注意到李弦旁邊的一粒小小的燈光隨著天色的變暗,讓這座小茅屋開始了從光明到黑暗的變化。
茅屋本來的光明是在逐漸減少的,可是當外面的黑暗自由的蔓延開來,這裡反倒顯得越發的明亮,不但染了李弦臉一側火紅,也讓端坐的劉備在背後的黑暗中越發明顯,唯有關羽和張飛太過高大,又離得遠些,大半的身影仍是一片晦暗。
李弦這句話帶來了相當的沉默時間。但他也並不急著得到任何一種回答。他刻意的造成現在的情勢何嘗不是故意,你若是想做一個能臣,那便無需多言,假如你確實對這天下有著某種野心,起碼要給我一定程度的表示吧。
可是人雖然靜默,小小的燈焰卻在雀躍,像是不安的蟲子,不斷的進行著騷動。
終於,劉備在這一場燭火的晦暗分明中緩緩的說道:
“雲長,你來回答他吧。”
劉備竟然選擇了將這件事交給了關羽?
若是在不瞭解的人看來,恐怕這一舉動頗有些甩鍋的意味,不過李弦自然知道關羽的能耐,知道劉備對於關羽本身所具有能力的信任,可也真切的體會到了這三個人之間同聲同氣的情義到達了何種程度。
於是他打眼一望關羽,看見巍然如山的關羽微側首向著自己一瞥,然後斬釘截鐵的說道:
“天下之事,有何不可說?關某隻怕你無話可說。”
果然強硬,一如既往。
李弦低頭微微一笑,自顧自的把這一篇就此揭過,轉而又說到其他:
“明日就是刺殺董卓的時刻,關將軍以為如何?”
關羽雙目一凜,直視李弦說道:
“你費了好大的心機做成了這個局,而我等與呂布具在,那麼董卓想來沒什麼活路。不過我們還不知道這件事你具體要怎麼安排,想來你現在要給我們答案了吧。”
李弦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倒是面不改色的反問道:
“所以董卓死了,然後呢?”
這幾乎像是直接衝撞了,看起來李弦並不懼怕關羽,也不擔心對面看起來具有壓倒性力量的存在生出敵意,倒是關羽並沒有動怒,回答道:
“董卓乃世所罕見之大賊,他死了,一切都會好,大漢也會好。”
轉折自此而生。
李絃斷然否定道:
“董卓之死乃是亂世之始,所有的都不會好,一切都不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