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著既興奮又害怕還僥倖的複雜心情,把昨天晚上那個像夢境一樣的經歷說給了大家聽,每個人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但是八音盒真的壞掉了,原先我們在鬼船上開啟它的時候,裡面為了除溼還塞了一小包乾燥劑呢,如果不是真的沾到了水,僅僅裝在塑膠袋裡還不至於讓它受潮成現在這個模樣。
林醫生臉色非常非常的不好,他認為我會在晚上跑出去,經受了那麼危險的事情,還差點兒淹死,全是他沒看住我的責任。耗子哥也蠻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本來他在值夜班,可是連日來的勞累加暈船實在是要把他的身體搞垮了,一個不留神他就閉了眼。
我趕緊擺擺手,我可沒有要責怪他們倆的意思,反正我到頭來並沒被捲到海里去,所以這根本不是重點,我們目前需要知道的,是月光下的陳子川到底是怎麼做到死而復生的?
這件事情顯然違背了常理,就算先不去考慮他復生所使用的方法,那他一個人類,是怎麼生活在海洋中的?
小王爺拆了幾盒自熱米飯給我們當做早點,冬爺邊吃著邊在紙上寫寫畫畫,讓我再詳細的回憶一下,那個陳子川在海里的樣子。
“風浪非常大,晉卿島的外沿都被淹沒了,不光是我,就算是你們想要站在那兒也很困難,但是……他卻不會像我一樣被浪頭嗆著水,他……他是可以隨著海水的湧動保持平衡,控制身體也同頻率的浮動的!”
“哈哈,這說明什麼?你比較笨比較矮,還是他是個游泳高手?”
“耗子哥別打岔……我是說,他的位置比我要深入海洋多了,我雖然個子矮,踩不到岸邊的陸地,水位都漲到了我的肩膀,但是陳子川卻是站在更深的海里,卻又把幾乎整個上半身都露出了海面的……”我看了看杯子裡的清水,回憶起了這個奇怪的地方,“那麼問題就在於,他不可能有兩三米的身高呆在那兒啊,海面以下,他的雙腳也是懸浮在水中的,怎麼能保持那麼好的平衡呢?”
“說不定人家底下騎了個老鱉……”耗子一路暈船折騰的不輕,這會兒終於上了岸,他可算是恢復了以往的神采,“畢竟是南海的人嘛,他以前還是個海軍呢,可不能小看這種從小到死都在海邊兒生活的傢伙,小六一你說點兒有用的東西,怎麼確定他是個活人的呢?摸到心跳脈搏之類的沒?別是個海里的殭屍漂出來了……”
我聽他說的有些慎得慌,搖搖頭回答道:“有沒有心跳我不知道,從始至終我沒碰到過他,但是他怎麼都不像死人,眼神看向我我還能感覺得到那種人的目光,再說他既然還惦記著白舒洋的八音盒,應該是有感情的啊!”
“他就沒跟你說話?哪怕一句也行,就這麼讓你中個邪跑出去,然後把進了水的八音盒給你,就走了啊?”
“‘話’是沒說過,但是……他好像是想說著什麼的吧……”
我低下頭來,腦海中浮現出一片深深的海洋,黑色的海水淹沒了我的腦袋,我的耳朵在水中聽到了——
喂——喂啊——喂——
那是什麼?
那像是一個人對我的呼喊,好像很遙遠,又好像就在身邊。
聲音在水中的傳播和在空氣中截然不同,更何況我兩次聽到這個來自海洋深處的聲音,又都是在洶湧的波浪之中。不光是耳朵裡聽起來這樣,我們的嗓子所發出的聲音也是這樣,沒有哪個人可以在水中張開嘴呼喊的。
在海洋中,卻會有別的生物能夠發出喊叫來,比如鯰魚、海豚、水鬼。
我的耳朵不是雷達,我也不是生物學家,我不可能聽得到小魚小蝦的聲音,我能確定聽到過的,只有水鬼。
水鬼和龍伯人的聲音在岸上聽起來全是非常難聽的“喀拉喀拉”,進了水裡,我卻聽到過他們的笑聲。
陳子川不怕光,他的模樣確實是人類而不是水鬼,昨晚有月亮水鬼也不會出來的,那在南海里我聽到的兩次呼喊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不是鬼,不是魚,不是人。”林醫生正眺望著遠方,突然轉過頭來加入了我們的討論,“可以是半人、半鬼、半魚。”
我琢磨了一下他的話,問道:“你是說……‘人魚’嗎?”
大家心不在焉的扒拉著米飯,誰也無法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
我知道有很多故事裡,都說人魚的歌聲可以迷惑水手的心魄,使之偏離航向,將船隻駛入人魚的領地。那這種狀態是不是就和我、還有當年還在上小學的超市收銀員一樣,都叫做“中邪”呢?
可是,為什麼陳子川現身的同時,身邊會出現人魚的叫聲呢?難不成真像耗子哥所說的,他之所以能在海中行動自如,是因為身體底下騎著一個坐騎,那不是什麼大老鱉,而是一條人魚?
小王爺不是說,陳子川的死而復生,可能是跟讓人不死不滅的人魚肉的傳說有關嗎?